谢白自然不会去管一座山究竟有什么大名小名,但如果这里就是曾经的棺盖山的话……他差不多知道殷无书是来找什么的了。
他这想法刚冒头,就见殷无书已经用蛛丝把他要的东西从地底勾了上来。那东西只比拳头略大一圈,远远看去有些泛白,但谢白知道那只是它外面裹着的一层膜衣,因为当初的殷无书无法忍受把那东西裸露着放进地底。
立冬叫了一声“卧槽”,整个人弹起来,后退了两步叫道:“怎么又是一颗心脏?谁的?”
殷无书将木枝和蛛丝连同落在手中的心脏一起收了起来,笑道:“我的啊。”
谢白:“……”果然。
立冬:“……”变态。
“老大你究竟是什么成的精,到底几颗心?”立冬一脸哔了狗的模样。
“天阳之气。”殷无书看都没看他,懒洋洋地道。
立冬特别想说“我觉得是王八之气才对”,但是又没那个胆子,于是又千辛万苦地憋了回去,加上目睹殷无书花式挖心的缘故,脸都憋得发青了。
“到底多少心”这个问题早在百来年前谢白就问过殷无书。
那时候时值仲春,白昼初长,过了酉时天才彻底黑下来。谢白去娄衔月的酒肆帮殷无书买酒,结果被娄衔月捉住硬是听她扯了好一段街头巷尾的家长里短,听得谢白脸都瘫了。
等他回到自家院子里的时候,原本坐在树下支着头炼药的殷无书已经没了踪影。只剩用完的药炉子还在那里袅袅散着几缕残烟。
那药是替谢白炼的。谢白来历特殊,跟普通人不大一样。虽然因为当初的百鬼养尸阵活了过来,但是身体底子很差。每隔一阵子总会出现发寒发冷,手脚莫名有淤血,周身骨关节刺痛的情况。殷无书说那其实是他在长身体的原因。
这症状谢白小时候犯得密集些,几乎每隔天就会痛,冷得嘴唇都紫了。那时候他也不知道说,只会在殷无书坐下的时候,跟猫崽子一样,闷不啃声爬到他怀里窝着。七八岁后,他就不爬了,每次都自己闷着硬抗。殷无书就是那时候找到了点方子,开始给他炼药的。每次熬上一天一夜,满满一瓷瓶,够他用小半年。
这会儿谢白已经十九了,这种症状发作得也越来越少,药用得也慢。殷无书估摸着再熬一大瓷瓶就差不多了,于是在院子里炼了一整个日夜。
谢白目光在药炉子上一扫而过,便径直拎着酒进了屋。
他本以为殷无书是把熬好的药拎进屋装瓶去了,结果在西屋转了一圈也没看到他的人,装药的瓷瓶却已经满了,封了口搁在木柜上。倒是后头的屋子里隐约传来点儿水声。
谢白有些纳闷,便把酒搁在桌上,转身沿着短廊去了后面。
结果他一推屋门就后悔了,屋子里满是氤氲的水汽,还有两声啾啾的鸟鸣从一丛青竹里传出来。
对,没错,有青竹有鸟鸣。
因为殷无书这个尽作妖的又搞了个移花接木阵,把亭谷那个他格外偏爱的温泉给移过来了。为什么不直接去亭谷泡温泉呢?因为殷无书嫌露天泡澡不够干净……
他还装模作样地在对着门的地方临时架了个屏风,但是这屏风估计是他随手点的,根本没放对位置,光挡了半丛青竹没遮人,有个鬼用。
“一个时辰未见,你长进不小啊谢姓少年,还会偷看人洗澡了,果然要离娄衔月远一点。”殷无书两手搭在温泉池边上,其中一只手里还拿着个拳头大的东西。
他平日里对谢白的称呼常常信口胡叫,不过最常用的还是两种,寻常情况下叫他“小白”,调侃的时候就管他叫“谢姓少年”,也不知道以后三十四岁或是百八十岁的时候,他会不会换成“谢姓青年”、“谢姓老年”……
谢白想想脸就瘫,他面无表情丢下一句“我来关门,看多了瞎”,就打算转身离开,结果目光一晃却发现殷无书胸口的位置有一块非常可怖的伤疤。
他关门的手一顿,想也没想便推门直接走了进去。
殷无书跟谢白相处了十来年,自认对谢白的性格还是很了解的。他大概完全没想到谢白会这么直接到他面前,明显愣住了。直到谢白在他旁边蹲下身,这才开口道:“你叛逆期到了?”
谢白皱着眉根本没搭理他这句,而是盯着他胸口一字一顿道:“你这伤怎么回事?”
殷无书身上是不会留疤的,谢白亲眼看过他身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弥合,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会结痂脱落,而后那片皮肤就会变得光洁平滑,一点儿受过伤的痕迹都不会留下来。
所以他胸口上这个疤便显得无比扎眼,看得谢白毛都炸起来。
“哦,这个啊——”殷无书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道:“没事,这里破皮的次数略有点儿多,所以掉疤的速度相对慢一点儿,明天就好了。”
“破皮?”谢白盯着那片疤,简直想把刚买的酒直接浇到殷无书脸上。照他对殷无书伤疤愈合方式来理解,他胸口这伤在没弥合之前就是个血洞,到他嘴里居然就轻描淡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