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二人同为男子,无法繁育子嗣,为君臣,企图以下犯上,为朋友,却怀揣私情,如何不是错?处处都是错。”
喻正儒看着喻行舟死咬着嘴唇,一脸不服不甘心的眼神,长叹一声:“行舟啊行舟,一个人心可以很大,装得下天地山川,百姓社稷。”
“也可以很小很小,只装得下一个人,一片私情……”
“你心里,眼里,都只能看见那一个人,你有限的时间,精力,都之分给那个人,你的情绪为一人牵绊左右,只为一个没有结果的将来。”
“你以后要如何兼济天下,荡涤奸邪?如何负担起喻家的传承,和你应该承担的责任?”
喻行舟垂着头,固执的沉默不语。
喻正儒不再继续说教,只将染上血色的戒尺扔到一边,淡淡道:“今晚你跪在这里反省,从今天起,你就呆在书房温书,一心一意准备明年的科举,哪里都不要去了。”
喻行舟急忙抬头:“父亲!”
喻正儒没有再理会他,“砰”的一声,关上了刑罚室的门。
自那之后,他整整一年时间,都没能迈出喻府半步。
期间,萧青冥曾亲自来喻府找他,还送来他亲手为喻行舟写的诗。
喻正儒看了,只叫喻行舟给萧青冥回了一封信,便将诗卷一并退还给皇子殿下,委婉地要求对方不要再来打扰喻行舟备考。
萧青冥满心期待而来,最终满怀失望离开,从此一别,再也没能见到他。
一年后,喻行舟十七岁时终于高中状元,琼林宴上,他特地换了一身崭新的枣红官袍,早早等在宴会厅门口,伸长了脖子巴巴等待着萧青冥的到来。
不料,他看到的却是萧青冥身边有了新的伴读,二人说说笑笑,一并朝着宴厅走来。
“见也见了,也该死心了。”喻正儒在他身边循循教诲。
喻行舟仍是摇头:“不会的……殿下与我还有共同的约定。”
“那位殿下将来的前途可无限量,你不过区区一个伴读,你以为能在他心中留多久时间?不过无数向他效忠的臣子之一罢了!”
喻正儒冷哂:“你继续等在这里,万一那位殿下已经忘记了你,你能承受吗?”
这句话锥子一样扎在心里,喻行舟心中纵然百般笃定萧青冥不会忘了他,可这么长时间,音讯全无,便是万分之一的可能,被那个人用陌生的眼神注视,他都受不了。
喻行舟最后深深看一眼远处的萧青冥,一咬牙,还是转身狼狈离开。
琼林宴后,喻正儒向先帝请旨,让喻行舟远赴宁州任官,从七品知县做起,任一方父母官,了解民情,体察民意。
先帝恩准,后又两年,启国和燕然的边境摩擦冲突不断,眼看着战事即将爆发,朝廷不断派遣使者同燕然谈判,边境态势胶着,一片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在喻行舟十九岁那年,他远在儒城的外祖父去世,喻正儒带着喻行舟,陪同妻子,一家三口一道赴儒城奔丧。
就在这一年,喻行舟铸下一件难以挽回的大错,时至今日,每每想起,依然无法释怀。
喻行舟的心结
宽敞的黑色马车行驶在官道上, 不久刚下过一场春雨,黄土夯成的道路泥泞难行。马车走得很慢,前后两队家丁护卫骑在马上, 护着马车缓缓前行。
十九岁的喻行舟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走在队伍最前头。
外祖父忽然身故, 母亲闻讯哭成了泪人,父亲喻正儒便带着全家一同回乡,让母亲送外祖父最后一程。
那时儒城还没有改名, 依然叫津交城,因盐场而得名。
自从高中状元以后,喻行舟外任宁州做了两年知县。
两年来, 在当地劝课农桑, 帮助百姓修筑堤坝,缉捕盗匪, 惩治污吏, 与当地豪绅望族斗智斗勇,渐渐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和天真,眼中多了几分超越年龄的沉稳与干练。
他骑在马上身量比之两年前, 不知不觉拔高了两寸, 铅灰色的阴云压在头顶,他举目远眺, 脊背挺拔如松,一头青丝一丝不苟束在脑后, 脸上神情淡淡, 显得端庄而沉静。
“少爷。”一个中年男子策马上前, 恭敬道, “老爷唤您上车说话。”
“知道了良叔。”喻行舟看他一眼, 良叔替他牵了马,默默行走在队伍外侧。
喻行舟上车时,看一眼门楣上刻着的喻家家族章纹,掀开车帘钻进马车。
车厢内十分宽敞,母亲靠着后面的软枕小憩,父亲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卷旧书,一边翻阅,一边偶尔写上一两句批注。
“父亲叫孩儿何事?”喻行舟在他对面端坐着,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喻正儒看他一眼,将手里书卷放下,轻咳两声,用尽量温和的口吻道:“两年没有回家,在外面过得可还习惯?我……你娘她很挂念你。”
喻行舟沉默片刻,温和地回头看了看浅眠的母亲,压低声音,垂着眼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