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纸和大宝贝
开春以后, 朝廷突然传出两则消息。
一则,为充实基层人才,适应不断增设的度支、商贸、中央皇家钱庄、交通以及水师等衙门, 六科科员考试特改为一年一考。
京城和各州开始的皇家技术学院分院,将进一步增加新的学科门类, 如律法、军事、教育、管理等,基本以实用经世为主。
二则,朝廷将对淮州和蜀州逐步开展田亩清丈, 清查隐田追缴粮税,依然由摄政喻行舟主持。
消息一经传开,立刻引起了文人圈里的掀然大波。
这几年皇家技术学院和各地分院招生情况日益火爆, 多少人为争一个入学名额挤破头。然而入学考核内容专业性太强, 跟一般科举需要的四书五经基本不沾边。
非但没能变成门阀世家和士绅子弟们的另外一条进身之阶,反而因为皇帝的重视, 和不断增加的录取名额, 变成了科举读书人的竞争对手。
朝廷嘴上说得好听,官吏有别,科员考试和科举相互不占名额。
可大家眼睁睁看着这些年新开设的衙门, 被学院派出身的吏员充斥, 其中因政绩出众而提拔起来、受到皇帝重用的比比皆是。
没见皇帝身边最得力的心腹禁军统领和红衣卫指挥使,都是六科出身嘛?
从中央到地方, 每年空缺出来的职位就那么些,科举三年才一轮, 科员年年有, 再过几年, 还能有他们这些科举读书人站的位置吗?
更荒谬的是, 朝廷非但重用这些学院派出身的吏员, 甚至还要求所有新建了普惠学堂的地方,把当地的适龄女娃也送去读书。
女娃的入学比率还纳入了地方官员的政绩考核,而且还是最严格的一票否决性考核,即便其他工作都合格,唯独此条不合格的官员,就要被降低考评等级,没得商量余地。
京州宁州这些被皇帝整治过的州府还算乖觉,荆州去年刚分了田,百姓不算富裕,学堂也仅仅只在荆庭城草创了一所。
女娃不收学费,送去学堂还能凭白享受一顿免费午餐,哪怕只是为了贪图便宜,也有不少百姓心动。
蜀州则是以西南夷族边患为由,对朝廷政令完全不加理会。
淮州却不同,这里多是豪绅大户,又是科举兴盛的大州,既不差钱,也不缺读书人,放在前些年,三年一度的科举,淮州出身的进士起码能占到接近一半。
这些淮州进士们,大量分散在朝廷和地方,依靠同年、同窗和同乡,不党而成党,聚集在原礼部尚书崔礼、户部尚书钱云生以及右丞相梅如海麾下,渐渐成了主和派中坚力量。
与前太后代表的陈家等淮州世家眉来眼去,相互支持企图控制朝堂。
若非朝中还有喻行舟和黎昌等主战派苦苦支撑,萧青冥真还不知道等自己穿回来还有没有翻盘的时间和机会。
六科考试改革和清田的消息传到淮州,差点没把淮州士绅子弟们气到跳脚。
“朝廷此举分明是在挖我们淮州仕子的根,太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
陈氏子弟陈沛阳,自两年前科举落榜,还因串联其他落榜考生抗议女探花一事,被彻底剥夺了科举资格后,失魂落魄回到淮州,在族中地位也瞬间一落千丈。
由备受陈家主器重的优秀后辈子侄,重新变回了不受重视的旁系子弟,族里分给他家的田产被尽数收回,每月特别给予的月钱也没了。
从前对他百般奉承的同窗和同乡们,表面上同情安慰,实则背地里不知怎么笑话他的愚蠢。
陈沛阳每日借酒消愁,性情变得越发偏激起来。
既然仕途无望,他干脆破罐子破摔,拉拢了一帮子跟他一样科举落榜的淮州举子,成日成群举办文会,吟诗作赋,愤世嫉俗,抒发“怀才不遇”的愤懑,抨击朝廷昏政奸臣的不公。
“真是岂有此理,这样下去,将来那些不读圣贤书的六科科员,都要爬到咱们头上了!十载寒窗苦读,还不如成天打铁削木的工匠,和成天满身铜臭味的商贾?”
“就是,我家在京州有个远方表亲,朝廷胥吏他要追缴他家三千亩良田,足足几千两银子!这是要逼死良民吗?”
“在荆州,皇帝竟然把大户们出钱买下的田地强行收回,天底下哪有这种不讲理的事?这分明是某些奸臣在借口敛财,与民争利!”
“现在淮州也要来这套,万一朝廷效仿荆州,各位家里哪一个不是良田千顷?多少士绅家族,只要一人科举入仕,有的是百姓带着田地来投效,难道都要收回去?”
“诸位拼了命寒窗苦读,不就为了一朝得道,鸡犬升天,若是当了官日子还苦哈哈的勒紧裤腰带过活,谁还去当官?替皇帝治理天下?”
文会上,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做些酸腐诗赋,最后免不了又演变成新一轮对时政的嘲讽。
三杯陈酿下肚,陈沛阳气血上涌,对着一众拥趸大声道:
“圣上闭目塞听,朝中奸臣当道!我等淮州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