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又怎么?」
她想说他太乱来、想说他这么做会触发侦烟系统、想说他这样会毁了画、想说他能不能别再这么我行我素……
但她知道自己该闭嘴了。
她或许是离江暮云最近的人,但始终是个外人。
「……算了。」cire说,「不过,你还是去见见她吧。」
「我为什么要?」
「我已经听说了,是你自己要那女孩跟过来的。真不想见,请助理把她送走也好。下午这里会很乱,顾不上她。」
江暮云没回应,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接着他忽然把菸掐灭,抬手扔进一旁的喷水池里。
cire简直要昏倒,转头叫人赶紧把菸蒂捞起来——
再转头时,江暮云人已经不在了。
季紜希端坐在位置上,觉得自己好像等了一辈子。
她将手机掏出来,按了几下后,手机发出机械女音报时:上午十一点十六分。
感觉过了有十几分鐘,她再按,发现只过了两分鐘。
就在此时,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妈妈来电。」
季紜希马上摁掉,传了封语音讯息给她,说自己一切都好,接着她把手机关机,塞进手提包里。
——不能在这时候退让。她告诉自己。
江暮云走进会议室时,看见的就是她垂着眼眸,静悄悄的样子。
季紜希一头波浪黑发,束起高马尾,露出清秀明丽的一张脸。窗櫺有阳光洒落,映在她周身彷彿镀了一层光。
真刺眼。
似乎知道他来了,她眼珠微动,对上他的眼眸。
他大步走近,滑了张椅子逕自坐下来。他一坐下来,长腿随意一横,不经意碰到她鞋尖。
季紜希吓了一跳,但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缩回自己的腿。
「为什么瞎了?」他劈头问。
这问题令她语塞良久,「……黄斑部病变。」
「手机滑太多?」
「……遗传的。青少年型黄斑部病变。」
他才听不懂那什么,总之就是瞎了。
「真看不见?」
「……还看得到一点。」她掩嘴轻咳,解释道:「视力是慢慢减退的。」
「多少。」他语气平淡得几乎不像提问。
「现在看得到……」她指向他的脸——不是伸出食指的那种,而是手掌向上摊平,动作轻盈高雅——
「你的头发,眉毛,还有脸部线条。视野中央扭曲变形,像模糊的色块。」
江暮云闷哼一声。懂了,在她眼中他长得像佛地魔。
「还有,你变得很高大。」她莞尔。
她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闪着碎光。
这瞬间像回到高中,她脸角沾了顏料,还浑然不觉地对他笑。
——好像还没嚐过顏料的味道。当时他想。
于是他倾身,在夕阳西斜的画室里亲吻她脸颊。
乓。
有什么碎掉的声音。
是亮彩琉璃应声碎在她的眼眸里,流光瀲灩。
「从什么时候开始……」
季紜希没听懂,只觉得他声音忽然开始颤抖。
「开始什么?」
妈的。他烦躁地敲击桌面。「我在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不到的?」
「大概高中吧……江暮云,你为什么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他没好气地问:「高中什么时候?」
「你都咬牙切齿了。」
「我没有咬牙切齿!到底是什么时候?」
「高中快毕业的时候吧……」季紜希说到一半,忽然又一阵轻咳,「我有点忘了。」
怎么?不只瞎了眼,现在还得肺结核吗?她是来卖惨的吗?
「你是怎样?」
「……对不起,我对菸味有点敏感。」
得了,小公主娇贵得很!连点菸味都闻不得!江暮云有股掀翻整张桌子的衝动。
「可以了,我想问的问完了,你可以走了!」
她感觉到他从位置上起身,似乎又要离开。
「等等,江暮云!」她跟着站起来,「我能留在这吗?纪念空间开放时,我想……」
「纪念,人就会回来吗?」
「我……虽然和老师很久没见,但也和他学了几年画,我想好好悼念他。也想近距离看看他的作品。放心,我不会打扰你。」
江暮云冷笑一声,反问:「你要怎么看?」
她怔愣住。
有尖锐的什么刺破气球,急遽消沉,乾瘪得彷彿再也挤不出任何空气——
他也一顿,然后别过头不说话了。
会议室陷入静寂,只馀下彼此紊乱的呼吸。
直到高跟鞋的声音急促地敲击地面,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