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这才在下首坐好,把事情对杨瀚夫妻二人复述了一遍。
小青才听了大半,一双柳眉就竖了起来:“掳人子女,逼良为娼,甚而剔人筋络,沦为废人玩物,种种恶行,当真天人共愤,死有余辜,这个玄月,杀得好,要是我看见,也一样都杀了!”
杨瀚忙安慰道:“你身子还虚着,别动气。我刚颁了大赦天下的诏书,除十恶不赦大罪,皆可减罪三等。十年以下徒刑者,赦免出狱。这个女子,一气儿杀了六十二个人,杀性,着实重了些……”
小青刚一瞪眼,杨瀚忙道:“虽罪无可恕,但情有可愿,因此,怎样算来,也不属十恶之列,我看,减罪三等后,死罪必可免了。”
李淑贤眼巴巴地看着,心道:“这是我禀报的重点么?问题的关键不在于玄月死不死,而在于由谁来断这个案子啊。”
只是,高初在大王的心目中,也是极受宠幸的人,而且大王和青女王固然是夫妻一体,但是这两套班子,要论远近,自己这边实是差着一层儿,这话该如何说起呢?
趁着杨瀚两夫妻说话,李淑贤急急思量片刻,这才插个空隙,咳嗽一声,道:“大王,女王,臣说起此事,并非如何裁断玄月一案委决不下,而是因为……咳!
大王,女王,臣蒙大王赏识,女王重用,实是感激涕零,治理东山郡,那是竭尽所能,鞠躬尽瘁,只是东山诸部,一向……粗犷。
新迁草原诸部,更是疏于教化,难免生出许多是非来,非法度森严,不能震慑,可是臣……却有心无力,如今外忧内困、身心俱疲,臣恐有负大王和女王的托付,是以食不知味、寝不安枕、昼夜难寐呀……”
李淑贤说着,拾起衣袖来,轻轻拭了拭眼角未曾见着的眼泪,可那萧索沉下的双肩,黯然伤神的脸色,却是把一个有心报国、无力回天的大忠臣形象,挥洒得淋漓尽致。
……
王太子的诞生,给整个咸阳宫都蒙上了一层春色,唯有冷宫里,冷清依旧。
秋阳明媚,柿子高挂枝头。
宫娥香冬拿着扫帚,一下一下慢慢扫着院中的落叶。
薰然和徐诺,坐在柿子树下的石台旁,石台上放着一个小箩筐,里边盛着针线、布头儿。薰然膝上放着一件过冬用的袄子,正在缝着补丁。徐诺则在缝制一件由布头儿拼凑的百家衣,那是给婴儿准备的。
长久的冷宫生活,让她的神情恬淡了许多,眼神儿中也少了几分当初的犀利敏锐,而是多了几分平和之意。
布衣钗裙的她,比起当初的风光,却是别有一番风情。
宫墙外,忽然一阵笑声传来,继而远去,那是一群宫女经过。
香冬停下扫把,仰起脸儿来听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幽幽地道:“听说,王太子降生,大王欢喜的很,宫里的人都赏了双倍的月例,难怪她们笑的开心,偏生我们没有,一定是被人克扣了。”
她和薰然,都是受人排挤,人缘不好,才分得这么个苦差使,并非因为忠心于徐诺,这才分到她的身边,因此徐诺虽听她的埋怨,却也只当没有听见。
薰然瞟了香冬一眼,却道:“听说,如今甚是得宠的千寻娘娘,当初也住过冷宫呢。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怎就知道,咱们娘娘,来日就没机会,再得大王欢心?”
香冬撇撇嘴,脖子一梗,扫着落叶,便往夹道墙去了。
徐诺对薰然的话却仍是淡淡一笑,未予理会。
薰然见她没有反驳,遂鼓起勇气,道:“娘娘,这男人最是无情,可咱们女人,只要放得下身段,小意儿奉迎一下,叫他们回心转意,却也最是容易。”
徐诺还是没有说话,薰然又道:“娘娘,您是大王玉册钦封过的王后,向自己的男人伏低作小,低一下头,也没什么。
婢子这件破袄子封好后,娘娘去大王面前献百家衣时就换上,再说两句小话儿,使一些哄人的手段,只要大王心一软,还怕娘娘不能重回枝头做凤凰?”
徐诺缝着百家衣,轻声道:“我徐诺,虽是徐家嫡房长女,其实,一直也没什么野心。家兄其实性情莽撞,做一家之主,少了些担当的。
可是,家父死的早,这个家只能由他挑起来,直到那时,我也不曾想过,要取而代之,我只是暗中帮衬着大哥,幸好,大哥也信我,对我言听计从。”
徐诺手上的针线活儿停了一下,她痴痴地望着脚下渐渐枯黄的野草,过了许久,才又缓缓道:“谁料,他却死了,莫名其妙地死在了杨瀚手上。
我做事,喜欢谋而后动,可家父的早逝,不在我的计划之中,家兄的猝亡,更是在我意料之外,仓促之间,我就成了掌握徐家命运的人,上千口徐氏亲族的前途富贵、生死存亡,俱都决定于我的一个念头……”
徐诺看向薰然,轻声道:“你不会明白,我那种感觉。也许,那是权力,是荣耀,但是久而久之,也会让你觉得,那是一份责任,一份担当。全看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而我,是把它看作责任、看作担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