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没有犹豫,直接走了进去。
巷子很黑,扶苏除了往前走外,无法回头看。现在的他,前面是黑,后面是黑,只有手中的一对珍珠耳坠是白色的。可惜,在黑暗中,它也没了光亮。
巷内空气稀薄,越走越深,终于,扶苏看到一点光亮,他伸手推开。
这是一扇木门。
“吱呀”一声,木门被打开,露出干干净净的院子。
月光倾斜而落,浅薄而寡淡,阴冷的瓷砖上似是沾了露水。扶苏略站一会儿,周围很静,静到似乎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男人深沉地吐出一口气,喉咙内泛出血腥气。他抬脚,踩进院子。
这是暗桩,六皇子的暗桩,他出现在这里,就相当于自己上了断头台。
院子不大,扶苏顺着甬道走,没走出几步,看到一个东西,他低头一看,是根簪子。
男人双眸瞬时睁大,他记得这根簪子是谁的。
簪子已断,上面还沾着早已干涸的血。
扶苏心间狂跳,簪子用力攥进掌心,摔断的那层扎进皮肉,沁出血珠。
从扶苏的判断来看,这个暗账应该是刚刚被人遗弃。
暗桩被遗弃了,人呢?一定是被带走了。
你好坏哦
扶苏站在院子中央, 秋日的冷风从宽大的袖子灌进去。
一层一层渗透他身上的铮铮盔甲,从缝隙里钻进去,直入了心。
直到失去的这一刻, 扶苏才恍然明白, 他对陆婉吟的情有多深。
从他为了她踏出第一步开始,他就落入了她的陷阱中, 成为了她的俘虏。他的敌对、傲慢、不屑,都是他为了掩盖内心的真实想法而涌动出来的盔甲。
“咚咚咚……”突然, 前方屋内传来一阵敲击声, 极有规律, 是人在敲。
扶苏神色一亮, 疾奔上去,看到一扇挂着锁的门, 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扶苏从宽袖内滑出一柄匕首,撬开了锁。
“啪嗒”一声,锁落地的时候, 屋内的声音也消失了。
隔着一扇门,两人不知里面或外面的人, 是敌是友。
陆婉吟攥着手里的砚台, 想着如果进来的还是那个男人的话, 她就用手里的砚台将他打死。
反正她都要死了, 一个人死多不划算, 多一个人陪她, 她还不亏。
扶苏看着面前的门, 想着如果里面是六皇子的人,他该怎么办。男人深吸一口气,按住了宽袖内的袖箭。
有风起, “吱呀呀”,房门被自动吹开。
陆婉吟高举砚台站在那里,通红着双眸,看到了立在门口的扶苏。
男人一身狼狈,手掌还沾着血,整个人都很脏,昏暗暗的,只有那双眸子,在看到她的瞬间亮起了光。
“陆婉吟。”男人声音低哑的唤她。
一天一夜的焦虑,一天一夜的恐惧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陆婉吟盯着扶苏的脸,手里高举的砚台直接就被扔到了地上。她双腿发软的朝他奔过去,神情急切而依赖,像雏鸟般拥进他的怀里。
扶苏用力地接住扑过来的陆婉吟,任由她在自己怀里嚎啕大哭。
“你怎么才来啊……”她哭得抽噎,跟个孩子似得,一句话费了好多劲才说出来。
扶苏伸手揽住她的肩,他的手上满是血泡,那是为了摸暗门而磨出来的。
“是我晚了。”扶苏吃力的把人扶起。
陆婉吟抽抽噎噎地抱着他的胳膊,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难得乖顺极了。
“先走。”扶苏领着陆婉吟,还没走出两步,突然天降火箭,又硬生生将他们逼了回去。
“怎么了?”
陆婉吟惊叫一声,往扶苏身后躲。
“埋伏。”无数火箭从天而降,立刻就将屋子烧了起来。扶苏仔细嗅闻,闻到一股浓烈的油味。
这是有备而来,请君入瓮。
扶苏猜到了,可他还是来了。
扶苏将身上斗篷褪下,披在陆婉吟身上,然后拽着她的手,冲到一侧房廊下。
火舌舔过扶苏的胳膊,燃起一阵细火。
扶苏褪下外袍,往旁边一卷,然后扬手,藏在宽袖暗袋内的礼花“咻”的一声,通天一亮。
躲在屋檐之上领着身后众人放火箭的黑衣人嘲讽一笑,扬声道:“扶苏公子,你的人还来得及过来吗?”
扶苏将陆婉吟护在身后,火光之中,他那双漆黑的眸子被印亮,语气低缓道:“我的人来不了,其他人却来的了。”
扶苏出门时已入夜禁,他身边只带着一个青路。在路上,青路又去引开锦衣卫了。现在的他确实孤立无援,只此一人。
不过……
外面传来马鸣嘶叫声,领头的黑衣人往底下一望,面色立刻大变。
“是锦衣卫!”
怎么会是锦衣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