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是不希望杨慎行来的,可是今日千夫所指,云阳侯又指望不上,此刻见到父兄总算有了依靠。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随时随地能够晕过去。
方才她跪在地上孤单可怜,狼狈凄惨的模样已经被杨氏父子看在眼里,再见到这决绝一幕,简直心都要碎了,杨泊松立刻回头对杨慎行唤了一声:“爹!”
这一声交织的心酸愤怒,谁都听得出来。杨氏缩在杨泊松怀里,握紧了拳头,她都这么凄惨,这么可怜了,若杨慎行还顾念着父女之情,还对她有一点愧疚,就绝不能看着她受欺辱!
“老师……”这时,云阳侯见此,立刻赶了过来,然而在后者越发严厉的目光下,只剩下垂头面满羞愧,脱口而出道,“是我没护好她。”
“呵。”尚轻容听此,不禁气笑了。她并非难过,只觉得此人白长了一双眼睛,竟在大庭广众之下,站在正室旁边说保护妾室,是嫌给杨慎行添堵的还不够?
果然,景王妃顺势疑惑地问:“我竟不知道云阳侯夫人究竟是哪一位了?杨大人,您瞧着像是岳家来撑场面的呢。”
“下官见过景王妃,诸位老夫人。”
杨慎行作为大学士,哪怕心中再起伏,可面上依旧冷静,他不紧不慢地回答道:“景王妃说笑了,云阳侯自有姻亲,却与本官却无关。只因他是本官的学生,此事又牵连到我的不孝女儿,是以才走一趟。”
他并未搭理云阳侯,说完便与工部尚书见礼,再还了京兆府尹的礼,很是周全。
“误会?”定国公夫人讽刺道,“这哪有什么误会?云阳侯宠妾灭妻,非要休妻,甚至故意捏造七出之条,我们听了一耳朵,可是铁板钉钉上的。而贵千金……杨大人别嫌老身说话难听,今日这地方以她的身份没资格站在这里,更何况方才拿死相逼,这是要吓唬谁?”
“要说这其中没有杨大人撑腰,老身可不信。”王老夫人也帮腔道。
都是屹立后宅多年的老夫人,杨映雪这点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她们看得太多了。
既然找了杨慎行过来撑腰,那正好在朝堂递上一份弹劾,可是求之不得!
杨慎行听此,心中一叹,口中微微发苦。其实今日他一得到这个消息,就知道自己无法置身事外了。
不能来,会递上把柄,但是更不能不来!一旦尚轻容真被休,或者坐实了云阳侯受杨家指使故意休妻,只要景王一系稍稍宣扬,等待他的便是无尽的攻讦。
可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学生竟会这么愚蠢,而他的女儿连一个年头都不肯忍让,将他逼入进退维谷之地。
想到这里,他内心长长一叹,走向了尚轻容。
尚轻容抬起下巴,似笑非笑道:“杨大人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吗?”
西陵侯征战沙场,果敢勇武,没想到他的女儿也得了真传,面对丈夫的无情无义,竟还能保持镇定,给自己找寻出路,明明处于弱势却生生将云阳侯压得抬不起头来。
想到这里,他微微躬了躬身,叹道:“夫人误会了,老夫教徒不严,教女无方,无礼在先,特来向夫人赔罪。”
姐妹
赔罪!
此言一出,顿时震惊了周围。
尚轻容有些惊讶地看着当机立断地向她低头的杨慎行,这位虽然被流放了十多年,但依旧在士林之中有着极高声望的大学士,在看到唯一的女儿被如此羞辱之后,竟还能放下身段低声下气说话……
这不是在定国公府上那样故作谦逊,而是真得将姿态放低,赔礼道歉。
尚轻容不由地望向了方瑾凌,后者也用同样惊叹的目光看过来。
杨慎行知不知道,他这么做直接砸实了云阳侯无故休妻的事实,将这个学生的仕途给断送,同时还掐灭了女儿妄图扶正的希望,将她彻底打入尘埃,钉死在卑妾这个低贱的身份上?
尚轻容眯起眼睛,盯着杨慎行道:“杨大人,您的意思是……”
杨慎行重重一叹,闭了闭眼睛,回答:“老夫保证,必不会有扰乱尊卑,乱了嫡庶之事,今日还请夫人高抬贵手,杨某感激不尽,铭记于心。”
这后果显然他是知道的,虽有大义灭亲之意,但表明了他尊重礼法的态度,将自己从此事中摘了出去,倘若还会因此遭受攻讦,也有话自辩,最多落一个教导不严及不知情的罪过。
取舍的相当明白。
边上的几位老夫人互相看了看,不得不承认这是个人物。
她们几位愿意出现在这里给尚轻容撑腰,又何尝不是给杨慎行挖上一坑,她们最希望看到的便是看到这位大学士被亲情所绑架,为云阳侯和杨氏辩解,以致纠缠不清,有了话柄。
“好气量。”定国公夫人赞叹道。
然而她们欣赏,可被舍弃之人却如坠冰窖。
方瑾凌看见云阳侯瞪大了眼睛,一副惊愕难消,久久不能回神的模样,撇了撇嘴,心知这位算是完了。
可另一个,他瞥了一眼那棵还没被撞上的树,朝长空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