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转到自己身上某一部分时,他会飞快地瞥上一眼。
柳千仁顺利通过七月高考,如愿以偿进了交通大学,从此在徐汇校区住校,很少回家。黎璃便有一种绞索稍稍放松的解脱感,但是每当他回来,黎璃就觉得不自在。每一次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黎璃总是先避开的那一个。
有一段时间黎璃迷上了哲学,她把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的名“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当做座右铭贴在文具盒内,每次打开必定默念一遍。
李君取笑她无聊,声称这句话不过是解释了关于发展这一哲学命题,如果每个水分子都能当做个体单独存在,那么流动的水的确分分秒秒都不同,本身并没有什么稀奇之处。
黎璃悻悻然瞪了李君一眼,仍旧每天念上几次。她想的是自己对裴尚轩的喜欢应该停止,时间明明如流水一样过去,任何一天都无法重复,为什么自己依然放不下他?
二〇〇五年十一月,禽流感在全世界范围内爆发,黎璃在病房里望着窗子外面过境上海的候鸟。十五年往事如烟,裴尚轩这三个字融入她的骨血,早已成为生命的一部分,仿佛呼吸般自然。
时间的长河,她的确没有重复踏进同一条支流,每天黎璃都比前一天更喜欢他。
可是他不知道,她爱了他那么久。在他没有变成王子之前,她就已经喜欢他了。
一九九三年的最后一天,星期五。放学前大家用“明年见”作为道别,轻轻松松的少年男女走过一年的时光,还未到回首往事感慨虚掷光阴的年纪,那一句“明年见”更多的是一种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黎璃在文具店买了一本带锁的日记本,李君在另一边挑圆珠笔。带香味的笔已经不流行了,现在流行卡通形象的笔帽。她拿了一支粉红色hellokitty的圆珠笔,走过来问黎璃可不可爱。
“哇,还是带锁的哦。”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似的,李君叫了起来,“说,你会不会写我的坏话?”
黎璃笑了笑,反问一句:“你做了哪些坏事需要我写下来?”
李君捏她的脸说她是个坏心眼女人,末了认真地问她:“黎璃,你会写什么?”
黎璃没有告诉李君,她的日记
本只写一句话,在新年的第一天。
零点钟声响起,黎璃盘腿坐在沙发上打开日记本,印着花朵的粉蓝色纸面光滑平整,手感很好。她在一月一日这一天写下:“今年我不要再喜欢裴尚轩。”
想了想,她有好久没看到他了。裴尚轩要在少教所关三年,他仍然不肯见她。黎璃在裴尚轩的名字后面加上“这个笨蛋”四个字。
锁上日记本,黎璃跑到封闭的阳台,拉开了铝合金窗。寒风凛冽,吹得她脸颊刺痛。黎璃的手心握着小巧的金色钥匙,深吸口气用力扔了出去。
夜色深沉,黎璃看不见它下坠的轨迹,也不关心它会落脚何处。
关上窗回到客厅,黎璃被斜倚着墙的男人吓了一跳。柳千仁不知何时来到了客厅,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
那张脸依然令人联想到“漂亮”,但柳千仁俨然已褪去少年的青涩,有了男人的阳刚味。黎璃尽管怕他,但不得不认同他的确是个会让女生心动的男人。家里的信箱收到过好几封倒贴邮票示爱的信,收件人写着“柳千仁”。他看都不看,直接扔进垃圾桶里。
柳千仁的手上,赫然是她刚才还搁在茶几上的日记本。黎璃勃然变色,抢步上前欲夺。他恶意地举高手,仗着身高优势不让她拿到。
“钥匙呢?”他笑容邪肆地问道。
黎璃的手转而指着窗外方向,“我扔掉了,你想找的话,请便。”
柳千仁玩味地瞧着面前强自镇定的女孩,三年前认识黎璃开始,她总是回避自己的视线,连说话都带着小心翼翼。他承认自己看不透黎璃:他以为她软弱的时候她会变得坚强,以为她顺从的时候她会突然反抗。他想起了当年她打自己耳光的情形以及随后楼下发生的一幕。
柳千仁的眸光逐渐深沉——读高二的黎璃个子没长高多少,倒是比上次回家见到时又胖了一点。读理工科的女生人数不多,交大寥寥无几的女生中难得有一两张让人眼睛一亮的清秀面容。他走在校园里不由自主会联想起黎璃——像她这么丑的女生就该来交大找回自信。
“把日记本还给我。”黎璃看着他重申,“柳千仁,这是我的东西,请你还给我。”
柳千仁上前半步,与她贴身站立。他低下头,灼烫的目光停驻于她的脸。
“交换。”随着他的声音,轻柔的吻落在她的嘴唇。
午夜,万籁俱寂,她被一个讨厌自己的男人吻了。
新千年的第一天,黎璃和裴尚轩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