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缳娘这么一说,她更饿了。
“那我能喝酒吗?”
她就是一个小瓮精,格外爱饮酒,尤其是花卉酒,常能以酒当浆来饮。只可惜身子不许她放肆,在荆州时,往往父亲只许饮一杯,后来嫁到幽州又嫁来凉州,除却新婚那夜,则是不曾沾牙。
缳娘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道:“这翁主得问君上了,君上已在外头等着了,翁主更衣随去罢。”
“问他不如偷喝呢……”
萧婵嘀嘀咕咕。
缳娘取来一件藕荷曲裾,祛与衽上皆有绣花,掐牙淡而雅,着在萧婵身上,衬得身姿婠妠,怜腰不盈一握。
寝门且开,院中灯影参差,曹淮安递眼相看,银蟾之下只见女子容光华焕,行时足杳然,如仙子凌波微步走来。
萧婵不甘不愿的朝他微微一欠身。
“让君家久等了。”
曹淮安摆摆袖,牵起她的手,口角微有笑痕,道:“在里头呆这般久,还以为你不打算去了。”
从馆舍到槐里侯府,不过半炷香路程,萧婵还是乘隙眯了会儿。
王澹待客之礼无一苟简,所负乘的马车都是崭新赫然的,里头铺着硝熟毛皮,还备着果脯茶水。
到了侯府,处处铺着红罽毯,王澹与妻子容氏瞧见来者,忙起身去迎,与曹淮安叙一会寒温方才入席就坐。
王澹好食羌桃,每案上都摆上了一盘,也不管有人好食否。
萧婵跽坐在曹淮安右肩头下,鲜少开口说话,只埋头吃食。若问到头上来,她只需开口说一句话,后头的曹淮安会将话拐到自己嘴边。
这也好,剩了力气,不需废口舌。
槐里此地果真有许多馨膳糕点,菜过五味,萧婵拿起两颗未劈开的羌桃在手心交滚把玩。曹淮安低唤她一声,匹手夺过羌桃在手心使里一压,“吧嗒”的一声核肉分离。
萧婵不明所以然,但见他面有得神,挑出穰肉喂进她嘴里,紧接着又一个个穰肉破核而出。
每开一个,曹淮安嘴角都不自觉扬起。
萧婵明白了,曹淮安是以为自己想吃却不会开,所以才大展身手的吗?
眼看他又要开羌桃,萧婵阻道:“等等,我自己会开的。”
曹淮安一攒眉,显然不信她所言。
“那你开一个给我看看?”
“这……”萧婵啮唇迟疑,“我不是用手开的。”
曹淮安眸子在她身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在她唇上,想起她曾说的话,能用齿开羌桃,兴许是真的。
“莫不是用牙齿开的?”
见她点头回应,曹淮安不禁汗颜,又开了一个羌桃,辞气里带着些宠溺,道:“你也不怕把牙嗑断了……”
“我牙口很好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曹淮安想起了在蔚萝被她咬的场面,两排齿痕横在手背上足足半个月才消红褪紫。
真的是伶牙俐齿。
萧婵有一个外称,称作“利嘴尖牙”,是兄长萧安谷起的。儿时她常爱与萧安谷拌嘴,拌不过就张口咬人。到了毁牙之际,她两颗臼齿摇摇坠坠,似落非落,吃食时再三谨慎,稍一碰着了那弄浓浓血腥味漫口。她日夜祈祷臼齿快些掉,偏偏臼齿与她藕断丝连,就像是不舍得离开一般。
过了一个月还不掉,可新牙已出头,医匠道:“翁主的臼齿再不掉,以后会落得一口叉齿或是疏齿的。”
这回急的不是萧婵,而是萧安谷了,落得一口叉齿疏齿,得是要毁了一张容颜,做为兄长,可不能让自家女妹长成丑八怪。
于是萧安谷想尽各种气人的点子来惹她,终于有一回把她惹怒了她。
当时萧婵六岁,还不到萧安谷腰际处,力气又小,骂人又骂不过,只好哭天抹泪的张口来咬,不知正中他下怀。才一用力,还没来得及疼痛,一颗臼齿登时崩落,血流不止。
乐坏了萧安谷。
另一颗则是晚间躺桥时落了,但在塌上地上都未寻到落齿,缳娘说是吞到腹中。
少了两颗臼齿,那段时日萧婵鲜少开口说话,因为觉得说话漏风。
所以说,如今她有一口榴齿,还得多谢那个事事都为她操心的好兄长,就连她一年身高长了多少,他都会记牢。
曹淮安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仍时不时给她开羌桃,萧她就默默吃着。
反正都开了,不吃白不吃。
羌桃苦甘交融且有脆劲儿,正适合磨牙。萧婵一口气吃了七八个就歇了嘴,虽是好吃,但不可多食,食了几个,喉间痒兼疼,有生痰动火迹象,再继续吃下去,恐是要在大庭广众下出鼽衄。
吃羌桃而鼽衄,多伤脸面。
王澹偷睛加意萧婵许久,大多数人都不喜羌桃之味,他有些意外一个十六岁的女子竟爱吃,与曹淮安交谈几句又把话拐到萧婵身上。
“君夫人也喜吃这个?”
“嗯,挺好吃的。”萧婵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