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灯灯色融暖,在长桌上散出一大片晕黄,人、菜式、碗筷,都像上了一层柔光效果。这让叶筝想起他小时候,他的父母在餐桌上总有聊不完的话题,股市、房地产、谁家闺女马上要结婚了、谁家熊孩子又在学校惹事被叫家长了,那时候他也困恼过,为什么平日里话不多的两个人,一到了吃饭时间,那些闷憋着的话匣子一下全打开了。从天文地理到哲学人生,他们无话不谈,就算是遇到自己不熟悉的领域,也能随意搭上几句话。
许多年后的这一秒,这个困恼他多年的疑问终于得到解释,叶筝好像明白过来,原来面对喜欢的人,想要分享的欲望是如此的难以阻挡,再小的事情都想说给对面的人听,想用这些细微末节来填补他们没有见面的空隙,仿佛这样,就能在另一人的生命里,留下更多属于自己的痕迹——
出门忘带手机充电线了。录音室楼下的奶茶店买一送一。下午两点半的时候想你了。电梯里有两个小姑娘在聊新综艺。想你了。没什么特别原因,就是想你了。
黎风闲吃着饭,听叶筝说他今天遇到的事情,不时接一两句话,再给他夹菜,添饭,舀汤,几乎不会有冷场时间。
吃过饭,碗碟放洗碗机里,又给火锅开了个罐头,他们一起出门到大会堂看舞台剧。
入场前,叶筝拿到两张工作人员发的海报——
海报主体是一盏蓝色灯笼,金鱼形状,悬在一户人的家门上,大标题写着“海莲话剧团·现代悬疑剧《夜雨下的蓝色灯笼》”
进了二楼的私用包间,叶筝脱下外套,搭椅背上,坐的位置正好对着舞台中央,现在公演还没开始,两块大红幕布仍拉着,从上往下看,观众席坐的人并不太多。
十来分钟后,舞台剧正式开演。两侧红布收起,会堂灯光熄灭,舞台侧灯打开,一个编两条辫子的女生,穿着校服,站在衣柜旁,静静看着手里的一封信。
“小兰,你在看什么?”女人从舞台后方走出来,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两把。
女生貌似愣了一下,手中信件跌落在地,她忘了要去捡,只是后退半步,唤了声“妈”。饰演母亲的女人过来拾起那封信,翻开来看,气息有一丝明显的颤抖。
“你从什么地方找到的?”母亲问。
“……姐姐的衣柜。”
女人将信捏皱,下一秒,啪——一个清脆的耳光落到小兰脸上。女人厉声质问:“谁让你动你姐的东西!!”
故事就此拉开序幕。
全剧以姐姐的遗书为发展主轴,进而引出姐姐的死其实另有隐情。
为时三个小时的演出,剧情高|潮迭起,酣畅淋漓,好几次快要揭露真相,叶筝都会去牵黎风闲的手,但没想到那只是一颗烟雾弹,随之抛出的是另一个更震撼人心的线索。
到了故事后半段,叶筝牵着黎风闲的手一直没有放开过。直到最后一幕,饰演小兰的女生一个人坐在路灯底下,红蓝两束灯光交替着切换,远方有太阳初升,像是再也支撑不住,她一手捂住腹部,缓缓合上了眼。
开放式结局,留给观众很多可以遐想的空间。
楼下的观众差不多退场完毕,叶筝拿起那两份海报,拍了张照发给祁悦。
叶筝:舞台剧很好看
叶筝:谢谢你的票
祁悦那边没有立时回复他的消息。
等他们快走出大厅,身后突然传来高跟鞋疾走的声音。“师兄!”音量不大,但追得很紧,叶筝停下来,转头,看到还没卸妆的祁悦。
“你怎么出来了?”他扫了眼祁悦的装扮,披头散发,嘴唇青黑,薄脸煞白,当然,最让人注目的还是她身上那件宽松拖地的白袍——
这是她方才扮演尸体用的装束。
此刻,尸体就这么大大咧咧地站在过道中间,引得保安屡屡往这边看。
“我、我……我……”应该是跑了一路,祁悦气还没喘匀,说不出话似的,她只能抬起袖子,亮出手里执着的透明包装袋,开口用红白丝带扎着,“这是我烤的曲奇!请你……”她又瞄了眼叶筝旁边的男人,“……请你们吃!”
叶筝双手接过,“谢谢。”
祁悦挠挠脸,“那我不打扰你们啦。”
正要和叶筝他们道别,祁悦电话铃声响了,她拿出手机,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难看得连妆容都盖不住。似乎是错觉一样,周围的工作人员也纷纷在翻找自己的手机,叽叽咕咕悄声细语地讨论着什么。
叶筝放口袋里的手机也震了一下,他解锁来看,是段燃发给他的一条直播链接。刚点进去,祁悦就把手机递到叶筝面前,几分惶恐地问他,“这是不是……星航的天台?”
直播页面加载出来,叶筝的手机画面和祁悦相同,都是一个瘦骨伶仃的男生坐在天台边缘,户外风很大,吹得他发丝翻动,这么冷一个冬天,男生却只着单衣,举起手机对向自己,浅浅地笑着,像是和观众闲聊,“大家晚上好呀,感谢你们来看我的直播。”
祁悦认得直播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