眶而出。
他害怕得想吐,身体却僵得像是已然不受大脑控制。
只知道泣不成声地哀求,呜呜咽咽,从喉底挤出些凄婉的哽噎。
——“嗒。”
徐知竞带着夏理扣下扳机。
开出一发空枪。
夏理在此后漫长的数秒内全然忘了呼吸,始终木讷地盯着徐知竞的面孔,像是分不清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就连眼泪与啜泣都在近乎永恒的时间里暂停了。
要等指针再往后推动,积蓄的泪水倏地滑落,夏理这才终于深吸回一口气。
他又开始发抖。
不止四肢、指尖,就连唇瓣与瞳孔都随之剧烈地震颤,引发过度呼吸,带来强烈的晕眩以及反胃感。
夏理跌跌撞撞爬下床,还没到卫生间就吐了出来。
涎水和着胃酸流了一地,裹着室内尚未散去的膻腥散发出挥不去的恶臭。
他在那几秒里不可避免地想起了纪星唯。
四散的血雾,飞落的碎骨,溅在夏理眼前的鲜红,还有对方眼窝边那一小湾干涸的血洼。
夏理实在是太害怕死亡了。
以至于他都分不清,那一瞬的恐惧究竟是为了将要再次目睹的死亡,还是不忍与徐知竞离别。
夏理实在讨厌徐知竞。
讨厌徐知竞带来的堕落,讨厌徐知竞把他变得如此狼狈。
讨厌徐知竞突如其来的深情。
更讨厌为那一发空枪而庆幸的自己。
第67章
夏理住进疗养院的那天很巧正是夏至。
湖区迎来假日,沿岸满是天南海北汇聚于此的游人。
沿着主路不断向前,朝与景点正相背的坡道行进,疗养院的大门就矗立在万松岭静谧的林道旁。
与其说森田疗法有效,倒不如说是相似的环境让夏理时常产生回到了大院的恍惚。
这让他渐渐有了静下来思考的余力。
偶尔在日记中提及年少的往事,寥寥几笔,又仿佛仍有道不尽的万语千言。
看护会选在游人相对较少的时段陪夏理出去散步。
往往徐知竞就等在客厅,带些夏理以前爱吃的点心。
有时下雨,那天便成了徐知竞的幸运日。
夏理有更多的时间待在院内,总归会和徐知竞产生些交流。
“我要去纽约了。”
或许是为了避免触景生情。
徐母令徐知竞转去了一所位于纽约的大学。
近些年徐知竞的父亲身体一直不怎么好,也算是提前让他收心,真正回到他应当走的道路上。
说这话时,夏理就和徐知竞一起坐在长廊尽头。
眼前是被雨水挂得潮湿的繁茂紫藤,身后则是带着白噪音的恒定冷气。
夏理很喜欢坐在这把长椅上出神。
紫藤花架在林荫间延伸,总让他想起对徐知竞的初见。
他其实明白自己回想的并非是眼前的徐知竞。
旧年的花谢了就是谢了,再怎样相似也不会是令他惊艳不已的那一眼。
“放假回来陪你。”
徐知竞陪夏理望着檐外落不尽的雨,林间忽而传来几声鸟鸣,让他的话形成了一道短暂的停顿。
“等你开心点了,我再接你过去。”
夏理没有对这句话作出任何回应。
他的眼睛在雨雾后很缓慢地眨了一下。
慢到像是倦怠地闭眼,到底又半抬起了眼帘。
接他过去做什么呢?
还是当一件熟稔的玩物,去承载所有肮脏欲望吗?
夏理已经厌倦了这样的游戏。
恨与抗拒都在越过极限之后骤然回落,变成一种心空,就连平静与妥协都再算不上。
[7月16日,雨。]
夏理这天写不出日记。
除了日期与天气,剩下的就只有一行行空白。
连日的雨水不停,医生不希望让夏理的情绪一再受到影响。
隔了几天才提起这件事,旁敲侧击地聊到什么都没能被记录的七月十六日。
事实上,夏理并不回避徐知竞的存在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