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试试只推下面。”
三人跪地,合力用肩膀去顶下半部分。忽然,轰隆一声,下部朝内翻转,上部压了下来。果如罗雨所说,是个就地取材的翻板门,完全融于山壁,大巧不工。
幽冷腐朽之气扑面,仿佛野兽在眼前张开了嘴。
“小心瘴气!”叶星辞立即掩住夫君的口鼻,拽着对方往后退。
罗雨吹着火折子,丢了进去。见火未熄,他率先钻进洞口,说话瓮声瓮气:“没有宝贝,是个墓洞。”
“唔唔——”楚翊差点被老婆捂死,挣脱出来,也进洞探查。
双眼适应了微弱的光线,一切逐渐清晰。这是一处天然洞窟,深阔约二十步。洞中有些粗糙的家具和陶制器皿,最醒目的,是一口没上漆的木棺。
棺已腐朽,盖板都裂了,做工很差。楚翊有棺材铺,出于习惯,不禁摸了摸,试图辨认木料。岂料,那盖板砰然滑落,一半掉在地上。
“抱歉,不是成心的。”
在楚翊将盖板扣回去前,叶星辞屏住呼吸,明眸闪着好奇,小心地朝棺内望去。
竟有两具骸骨,头发皆花白。棺里有个朽烂的锦囊,露出两缕早已失去光泽的黑发。原来,这是一对白头偕老的结发夫妻。
“是夫妻同棺合葬。”楚翊平静道,指指白骨之间用褪色红布绑在一起的腕骨,“把手拴在一起,两口子就不会在黄泉路上走散了。”
叶星辞喉头酸涩,柔柔地看向楚翊。四目相对,两心相照,渐红的眼眸如被夕阳染红的海,藏着汹涌炽烈的情愫。
二人同时笑了笑,动手将盖板放回。
楚翊作为白事行家,讲解道:“夫妻合葬,都是分棺同墓,不然中途开棺会惊扰亡者。直接同棺的极罕见,只有一种可能:夫妻俩几乎同时离世。”
“不同生,却同死。”叶星辞低喃,“真有缘分。”
想不到,这一方逼仄破棺,承载了无名夫妻对生死、姻缘和来世的全部期冀。没有珍宝陪葬,却完全拥有彼此。
和功名利禄相比,究竟哪一种更幸福?当然是……既有钱,又恩爱喽。
他们退出墓洞,将石门归位,不再打搅。
回到流岩,叶星辞仍时不时地出神。
入夜了,军营又一次点卯,将士们陆续睡下,偶有巡逻的脚步穿梭于营区之间。
楚翊在中军营垒同各部将领军议,叶星辞没参与。他独坐床前,用牛角梳仔细梳理发丝,想找到那一绺最短的——洞房时剪断的。
可找不到。
怎么会呢。
“叶小将军!”于章远他们急冲冲闯入营房,气都没喘匀,“我们才听说,叶四公子受伤了,很重!”
叶星辞浑身一颤,霎时脸色惨白,梳子落地。
“傍晚,双方探骑遭遇,爆发了一场前哨战。”宋卓急道,“你四哥当时就不行了,不知能否挺过今夜。”
叶星辞毫不犹豫,当即出门:“九爷问起,就说我遛马去了!我尽快回来!”
他一身黑色便装,没带兵器,也没披甲,凭钦差身份轻松地出了昌军大营,牵着马悠闲游荡。见哨兵不再留意,他飞上马背,朝对面的齐军大营疾驰,转瞬融入夜幕。
点点星光洒落旷野,叶星辞一口气驰出二十多里,望见重云关前齐营的灯火。一路很幸运,没遇到双方的斥候。
靠近前军的辕门,哨兵策马而来,张弓喝问:“口令!”
叶星辞高声回应:“我是叶家五郎!”
一小队哨兵围着他打量,彼此交换眼色,又环顾四周。见他没兵刃,也没其他人跟随,便将他带入营寨。
高耸的箭塔上火光跃动,犹如黑夜中的巨人之眼,漠然俯视着忧心忡忡的渺小少年。旌旗飘扬,在夜色中隐现。
不是“叶”,便是“齐”。
不是他的家,便是他的国。
进入辕门,叶星辞下了马,问起四哥的伤势。一人回道:“不知现状如何。”
“劳几位带我去——”
话音未落,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斜刺而来:
“小叶子,我等你很久了。”
叶星辞的脊背倏然一麻,像窜过一条蛇。他攥紧缰绳侧目,见久别的好友从暗处踱出。一袭金线刺绣的白衫,秀雅如空谷幽兰,嘴角衔着浅淡而温润的笑。
夏小满袖着手陪在一旁,无声地叹了口气。
叶星辞愣了须臾,单膝触地:“卑职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双眼泛红,立即扶起他。
这一跪一起,叶星辞才注意,自己已经比太子还高一点了。他也想念太子,此刻却无暇顾及重逢之喜,只惦记四哥的安危。
“我四哥——”
“你长大了。”尹北望端详衣着随意,却依然俊美如神祇的少年,“两年半没见,已经像个男子汉了。上次你落水,我去翠屏府看你,又将你拒之门外,不是有意的,你没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