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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昀一早派了人候在立雪园外。
银烛跟着姜时雪上了马车,问:“姑娘,薛公子不同我们一起吗?”
姜时雪小心整理着裙摆,随口道:“他说他在画舫上等我。”
银烛露出神秘兮兮的笑:“待会我就不跟着姑娘上去了。”
姜时雪莫名脸颊发烫,她瞪她一眼,佯装生气:“我们是去听曲儿的!”
“听曲儿好呀。”银烛捂嘴笑。
姜时雪紧张了一路,待到明澄湖,手指都忍不住蜷缩起来。
湖面起了一层薄雾,有女子咿咿呀呀的吟唱传来。
侍女在下方早早侯着:“姑娘,我们公子吩咐奴婢来引您登船。”
银烛笑嘻嘻帮姜时雪打起车帘:“奴婢就在车上等姑娘。”
姜时雪看着如同寥落星辰散步在湖面上的画舫游船,心口像是揣了一只兔子,蹦个不停。
她觉得自己很是奇怪。
分明同薛尽已经……可为何还会这般紧张?
她莫名想起对方眼眸清冷,伸手摸她头发的模样。
心跳得更快了。
沿岸有人卖酒。
用竹筒装着,是时令的桃花或者梨花酿的,酒香清淡,花香更甚。
姜时雪上前买了一只,仰头饮尽。
四肢开始微微发热,鼻尖也生了一层细汗。
姜时雪眼眸亮晶晶,终于提起裙摆,随着侍女踏上了画舫。
姜时雪原以为画舫上会有旁人。
但她上了画舫之后,发现这只画舫上十分安静,应当是被人包了下来。
画舫中并未点灯,只飞檐下悬着朦胧纱灯。
隐隐透进来的光如同月光倾泻,四角挂着的月色秋罗帐被夜风鼓动,影影绰绰间,有浅淡的篱落香袅袅盘旋。
香气清冷幽微,朴拙自然,倒是叫姜时雪稍稍放松下来。
她开口轻唤:“薛尽?”
无人回应,只有飘入船舫的岸边柳絮无声飞舞。
姜时雪拨开垂珠帘,往里寻人:“薛尽你在不在?”
她又往里走了几步,周遭忽然一黯,竟是烛火一齐都熄灭了!
姜时雪先是一惊,旋即很快稳住心神,扶住一旁的月洞门。
乌云掩月,夜色蔓延,一片静谧的黑中,忽然有一点光如同萤火亮起。
她凝眸看去。
那人宽袍广袖,提着一盏灯,从薄雾弥漫中走来。
晚风鼓动他的袖袍,衣袂化为鹤翅,整个人犹如九天神祇,不沾人间半分尘埃。
姜时雪的心却猛地沉下去。
她看到了那人脸上戴着的面具,和手里那只玉兔比翼灯。
灯火明暗,在覆面的半张鎏银面具下落下暧昧的影。
她几乎想要拔步就逃。
可是又能逃到哪里?
他是太子,这天下未来的共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如何躲藏?
可是随着他的靠近,姜时雪面上的戒备忽然化为了犹疑。
他的下半张脸被光影照亮。
那半张脸,线条清隽落拓,一起一落都是造物者精心描摹。
姜时雪的指尖却轻轻颤抖起来。
这个人,为什么会那么像薛尽?
她的步子已经快过思考,顷刻之间,姜时雪便来到了他面前。
面具掩住他的眉眼,姜时雪仰头,陷进一双幽深难辨的瞳中。
她忽然想起那一日自己笑着问薛尽是不是和皇室有血缘关系。
如今想来,他没有回答。
也许他当真是某个皇亲国戚,也许他们的相似只是巧合……
可他又为什么会提着这只玉兔比翼灯呢?
他到底是谁。
姜时雪伸手,指尖触上他的面具。
可当冰凉的金属质感从指尖传来时,她又迟疑了。
那人忽然动了。
他伸出手,笼住姜时雪的手。
周遭越发黯淡。
那盏玉兔比翼灯如同一轮冷月,又如骄阳炽热,横隔在两人之间。
他拉着姜时雪的手,一点点摘下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