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久根系很深,移动是一种浪费。
她自己呢?
曾经也向往过去那个光明的地方,曾经。但那只是短暂的一瞬。她的火燃烧起来的时间点远比那久远,等到不少人被召唤而去、下车时几乎亲吻土地时,她早已不是那样了,她在这一行干得有了年头,心已经渐渐老了,她已经不再有那样冲动的理想主义了,她已经在黑暗中沉沦过,仰望光明时比谁都真诚,也比谁都理性。
她不是不想去,只是接受了那一整套说辞,愿意留下来。留下来她有那么多的事情可以做,会有很大的作用,或者哪怕,只是挽救一个同伴的生命,她也情愿留下来。
情愿留下来,等到最后,成为最后一个。
此时此刻,她也明白,这种情愿之中,也有丁雅立的因素。
因为丁雅立。她愿意留下来。因为丁雅立的存在,留下来的生活不会再那么阴郁,就像过去这几年一样。本来应该是黑色的岁月,要靠着心中的火焰强行支撑下去的,结果因为有了丁雅立,色调淡了,亮了,美丽了。
“你倒是安排得好,安排得快。”丁雅立笑着坐在她左手边,就像往常一样。
她也像往常一样,想问一句,要不要帮忙,可也像往常一样,没说出口。
就在这种看似平静如水、甚至有些僵死的生活中,汤玉玮一边有些志得意满一边又对这里那里不满,裴清璋虽然觉得现在的生活还算快乐但总不能免于担忧,而万小鹰的心中是轻微的沮丧与被压抑的快乐混合、还想要进一步参与斗争往军统打入得更深:在这种种动弹不得中,出现了一样东西,与一件天大的麻烦。
第三十六章
11月3日,华界,苏州河附近。
汤玉玮坐在茶楼的二楼,倚着围栏,看着外面。外面是个y字形的街口,一条大路从她身后迤逦伸展至此,在对面那破旧旅社楼下的包子铺前分成一大一小两条街,迤逦远去。
熙熙攘攘的人,她心道,在包子铺的袅袅蒸汽中来到这三岔口。
三岔口,是不是得唱上一段?不,词是次要的,都说精彩的是打斗。
顺手拿起肮脏粗糙的茶杯,视线从手腕底下过,看见熟悉的人影——说熟悉,是因为了解对方,无论是了解那身量,还是了解那肌肉底下的爆发力。对方如约定般打扮成个普通的贫穷的苦劳力,戴着破毡帽,手里拎个包袱,从包袱的大小看里面没什么东西,苦劳力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值钱的东西也不会放在褡裢里。
很好。
其实她不需要来的,这家伙把东西送到就行,她不用这样事必躬亲。但这就是她,因为不放心,因为知道事情的重要性,担心出事,所以来。
胆子是大的,心也要细,还要能踏实,这样才不会出事。
这就是她和别人的不同,这就是我之所以得到盟军赏识而你们不能的原因。正事不做,净知道内斗——她也知道最近想这些想得太多了,可是最近真的非常非常厌恶自己的同僚——到底谁是被侵略的、有亡国灭种之虞的?
苦劳力走向了包子铺,买了一个包子,当街吃起来,吃得太猛,被烫到了。
嗯,看到的人就该过来了。
应该没问题。
左手肘放在外面的栏杆上,她撑着下巴,漫无边际地继续做思想上的休闲。
美国人那边有她的熟人,甚至是朋友。这位朋友因为知道她的来历所以问过她,战后是否考虑去美国,认为她在美国会有更好的发展。更好的发展?当时她笑了,战后双方合作的军事情报恐怕不会再有了——她知道在欧美主流都希望这是终结战争的战争,虽然未必如愿,而不见得真的和平的和平年代的军事情报乃至一般情报工作也许比现在更危险,她也不愿意干——我去美国又能发展什么?
那位美国朋友笑道,“你们中国人管这个叫什么?顾什么来着。不要装作你不知道,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你大可以回去做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