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向他怀中的断剑。
“他人的命。”
药碗中的药水喝尽时,老槐树的影子缩成了一团。
陆寒注视着青莲婆婆的背影消失在药庐的竹帘后,怀表里的“小花”再次变得温暖——这次不是因为温度,而是因为一种沉重,仿佛有什么东西沉入了他的心底。
夜半时分,雾气开始弥漫。
陆寒躺在木板床上,听着窗外竹叶的沙沙声,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听到一声轻柔的“阿寒”。
那声音如同被揉皱的丝帕,带着三分哀愁,七分依恋,从遥远的地方飘来,却又仿佛就在他耳边。
他猛然坐起,床头的油灯“噗”地熄灭。四周一片漆黑,隐约传来苏璃常用的雪魄香的味道。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点亮灯芯,当那温暖的黄色光芒照亮墙壁时,投射出两个重叠的影子。
一个影子是他自己,另一个瘦小而纤细,头发上别着半开的素心兰,那手正向他的脸伸来。
“苏璃?”
他本能地喊了出来,但当手指触碰到冰冷的墙壁时,他意识到这只是幻影。
风从窗户缝隙中挤入,使得烛火摇曳不定,那影子也随之晃动,最终变得模糊不清。
床脚的药罐突然“咕嘟”一声响。
陆寒迅速掀开帷帐,看到案头的玉牌发出幽幽的光芒,“归墟”二字仿佛活了过来,在牌面上跃动。
他刚要伸手去拿,玉牌突然变得炙热难当,指尖刚碰到就立刻缩回,再看那牌面,光芒逐渐暗淡,只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仿佛被指甲划过。
山的那边传来夜枭的叫声。
陆寒凝视着窗外浓重的雾气,突然回忆起白渊被怨气拖入地缝前,眼中那股不甘心的神情,与他初次握剑时从剑鞘中感受到的不甘心如出一辙。
他从怀中取出怀表,只见“念儿生辰”几个字的刻痕中,那朵淡红的“小花”不知何时晕染开来,宛如一滴即将滴落的血。
归墟的风即将来临。
在归墟旧址的断墙下,白渊吐出了一口黑血。
他倚靠在刻满咒文的青石板上,手指深深扎入腐叶堆中,怨气顺着伤口不断涌出,在皮肤下形成青紫色的血管。
“那把铁锤啊……”
他喉咙里发出嘶嘶声,回想起前日与陆寒对峙时,那看似笨重的铁器中释放出的剑意。
那曾斩杀过上古魔神的锋利之物,却故意被包裹在一层铁锈之下。
他从腰间拽下骨笛,笛身上怨灵图腾正渗出黑血,与他伤口中的怨气一同燃烧,带来难以忍受的灼热感。
“噗!”
又一口黑血喷洒在石阵中央的血槽中。
白渊颤抖着咬破指尖,血珠滴入刻有“归墟”二字的凹坑中,石阵立刻泛起红光。
“怨灵三使……”
他额头抵在冰凉的石板上,声音中带着痛极而笑的意味。
“再忍耐一天,待你们冲破封印,那铁匠的血,足够你们享用三百年。”
与此同时,镇东头的老槐树下,陆寒正蹲在张老汉脚边修理铁锅。
他握着铁锤的手停顿了一下,看似随意地问:“叔,我前天去西坡砍柴时,看到山后有一片林子,雾气弥漫,村里老人是不是称那里为鬼哭岭?”
张老汉的手突然颤抖了一下,他正在修补的锅沿“当啷”一声坠落在青石板上。
他急忙弯下腰去拾起碎片,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小陆,那个地方千万不能去!上个月王屠户家的牛误入那里,等找到时,牛身上布满了抓痕,眼睛都吓得发白……”
他抬起头,迅速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注意后,又凑近了一些,低声说:“夜里经常能听到哭泣声,仿佛有人在喊‘还我命来’。我老伴儿说那是……”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喉结上下滚动,接着说:“是古战场冤魂未散。”
陆寒的手指轻轻在铁锤木柄的凹痕上摩挲。
这凹痕,是几天前与白渊交手时,怨气震裂的痕迹。
他突然想起了昨夜玉牌上的血痕,以及青莲婆婆所言的“归墟的风将至”,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古战场?”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张老汉搓着自己粗糙的手心。
“我爷爷说,在他爷爷那一代,有神仙在那里交战,地面被剑气劈裂,自那以后,怪事频发。”
他突然紧握住陆寒的手腕,指甲几乎掐入肉中:“你绝对不能去!我家二小子去年偷偷溜进去,回来后就说看到了……看到了穿着铠甲的幽灵挥舞着刀……”
陆寒抽回手时,掌心多了一块温热的锅铁碎片。
他低头将这块碎片收进袖中。这可是古战场特有的玄铁,与他断剑的材质完全相同。
当暮色渐渐爬上屋檐,陆寒的店铺门被风轻轻吹开了一道缝隙。
小翠抱着一个蓝布包站在门外,发辫上的红绳被风一吹,乱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