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零零的铃声持续响着,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十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她一度变成了自己不那么喜欢的大人,现在正努力变成一个自己喜欢的大人,为此她走过了很多的路,绕了很多的弯,一度将陶天然和那年冬天初雪掩埋的斑马线甩在身后。
程巷将双手插回羽绒服口袋里,足尖轻轻的蹭一蹭地面。
又忽然觉得这个动作好像是在把斑马线上的积雪扫去,好像有一些以为永远将被掩埋的东西露了出来。
人应该回头看么?
程巷一抬眸,发现陶天然正看着她。
“干嘛?”
“你下一节没有课吗?”
程巷“啊”的一声一下拍在自己的脑门上。对啊她现在不是学生但她是老师啊!上课铃一打她还是该火急火燎的跑啊!
她一边手刀往教室冲过去,一边回眸看一眼站在原处的陶天然。
陶天然正仰头看刚刚挂住羽毛球的那棵树。
哼这x姐,又开始装文艺。
程巷发现陶天然在这里过的还挺充实,攒了大量不同景别不同配色的图,一一整理进自己的电脑里充作日后设计的素材。
程巷也不理她,照常的上课、去食堂帮忙、吃饭、查寝。
查完寝她绕到教学楼的顶楼,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吸着鼻子往墨空眺望。
白天吐槽过陶天然装文艺,现在轮到她自己了嘿。
她挺喜欢来这里的。在深夜无人的时候。
高原的星空跟城市的夜空是不一样的。城市的夜空太热闹,星星像心事,被过分喧嚣的霓虹掩盖。
正看着呢,忽一道手电筒的光射过来。
程巷一眯眼——谁这么不开眼?
偏头避开那束光的时候程巷往楼下看去,明明来人的影子笼在一团光晕里什么都看不分明,直觉却像比视觉更早辨识出来人是谁。
“陶天然。”
手电筒的光束又往上抬了抬。
嘿!程巷伸手往眼前一挡,光线从指缝间漏进来:“故意的吧你?”
陶天然将手电关了,静静站在楼下。
程巷微一抿唇。
想叫陶天然上来,又不想叫陶天然上来。
正想着呢定睛一看,发现楼下没人了。
陶天然呢?
程巷估摸着陶天然是顺着楼梯上来了,便凝神听着身后的动静。脚步声轻轻的响起,到楼梯拐角处又停了,迟迟的再没有动静。
程巷想,陶天然总不会想躲在那里、突然出声吓她一跳吧。不好说真不好说,现在的陶天然,可是会拿手电筒晃她眼睛的。
程巷提防着,想着如果陶天然突然出声的话,她就跳出去更大声的:“嘿!”
谁怕谁啊对吧,这都是她们胡同孩子玩儿剩下的。
可是陶天然久久的仍没有动静。
黑夜放松人的神经,程巷绷紧的双肩不自觉松懈下来。没有了先前恶作剧的心思,抬眸去看墨空里静静的星。
又发现星星不安静,它们是你遗忘在过去的躁动,随着夜色一闪一闪。
轻轻的敲击声传来:笃笃,笃笃。
长长的走廊隐于一片黑暗中,像一条幽长的窄巷。
程巷意识到,那是陶天然靠于楼梯转角的墙上,指尖一下、一下,好似无意识的轻轻敲着。程巷忽然莫名的想,陶天然像是拿着把旧钥匙,敲着窄巷的墙。
然后发现,窄巷里没有门、也没有窗。她手中那把以为永远准许进入的旧钥匙,失去了作用。
程巷轻轻呼出一口气来。
这一次她走得决绝。
心里不是没有想过,也许她和陶天然之间也就这样了。现在这样的世界里,真有人会一直找另一个人,找不到,就一直一直的找下去么?
她轻轻的唤了一声:“陶天然。”
“嗯。”
程巷垂下眼睫:“喂陶天然。”
“我在。”
“你到底为什么要来找我啊?”
“因为,小巷很长。”
程巷的喉头忽而一哽。
人应该回头看么?
这是她今天脑子里一瞬冒出的问题。过去的陶天然是从不回头看的,她拖着行李箱从出租屋离开时,砰一声关门的声音像抢,击穿人的心脏。程巷当时心里想,这人怎么那么狠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