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静谧,只有楼上透出来的暖黄灯光和隐约模糊的热闹声响,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陈君颢装模作样地用两根手指夹着那根棒棒糖的“烟杆”,煞有介事地朝空中吐了口气,转头问:“你猫在这干嘛?”
“吹风。”陈君怡也夹着她的“烟”,呼出口气。
白色的热气氤氲成团,在昏黄的光晕里迅速消散。
陈君颢偏头看她,光线实在太暗,她大半张脸又被厚厚的围巾裹着,看不清表情。
但那双沉下的眸子,却在这片昏暗里尤为清楚。
或者说,彻底融进了这片昏暗。
就连眼下那浓重的乌青,都仿佛有了千斤重,沉甸甸的快要垂到地上。
“喂,”陈君颢嘬了口糖,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你昨晚没睡觉?打算去动物园演熊猫啊?”
陈君怡意外地没有像往常一样反驳或者回怼他,只是沉默着,更像是懒得搭理。
过了一会儿,她“咔”的一声,把嘴里的糖果咬碎,然后拍拍自己身后的台阶,挪了挪身子坐上去,似乎是蜷了太久,腿脚有些发麻,想要舒展一下。
她穿着皮靴的脚尖,随着腿无意识地晃动,有节奏地轻轻相抵,又分开。
嘴里叼着那根只剩下“烟杆”的棒棒糖棍,眼神放空,直勾勾地盯着那盏明明灭灭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罢工的路灯。
巷子里一片沉寂,只有穿堂风掠过时带起的细小呜咽。
陈君颢只感觉她情绪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不对。
大概是她身上那股平时必须跟他犟嘴到底的闹腾劲儿突然消失了,让他很不习惯。
或者说,那个总是元气满满的陈君怡,换上这副无精打采的……不,更像是被什么东西抽干了力气,只剩下疲惫不堪的躯壳,这种异样感,让他莫名不安。
这感觉……有点熟悉。
有点……像陷入空洞无助时的姜乃。
很像,但又好像有些许的不同。
或许因为陈君怡是他从小看着、带着长大的,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熟悉得像呼吸一样自然。
就是因为太熟悉了,以至于面对这样空泛的她,陈君颢感受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无措。
比第一次面对小姑娘的初潮时,还要无措。
就像眼前的人被掉包了。
自己突然有点不认识她了。
更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怎么了?”陈君颢拧紧了眉,硬着头皮开口,“干嘛在这里装深沉。”
陈君怡沉默了许久,才极低地嘟囔了声:“没有。”
“那干嘛一直坐在这,”陈君颢顿了顿,心里莫名“咯噔”一下,“你在这坐了多久了?”
陈君怡盯着自己的鞋尖,相抵、又分开、相抵、再分开……
“两三个小时吧……”她说,“不记得了。”
“你疯了?!”陈君颢差点从地上弹起来,一把按住她肩膀,用力把她掰过来,“宁愿在这里吹阴风也不上去姨婆家吃饭?你是熬夜熬傻了,还是脑子被风吹坏了?!”
陈君怡像个软绵绵的娃娃,被他掰得晃了晃,面无表情地抬眼看着他。
那眼神空洞得吓人。
陈君颢一愣,猛地松了手。
“……抱歉。”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但还是下意识地说了出口,忍不住又多瞥了她几眼。
陈君怡没说话,重新抱紧自己,仰头看着那盏昏暗的路灯。
微弱的光线打在她脸上,她没有化妆,平日里仔细呵护的脸上浮着层疲惫的灰。
“到底怎么了,有什么心事不能跟我说?”陈君颢压下心头的烦躁和不安,放软了声音,试着找些话题,“你小时候……不还整天喜欢跟我屁股后面,告梁家耀的状么?”
陈君怡愣了会儿,唇角微乎其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见她有反应,陈君颢赶紧趁热打铁:“什么梁家耀不帮你绑蝴蝶结啦,梁家耀偷吃你苹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