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排刀,对他一指,又拿回来在牛排上一切,切下一块肉塞进嘴里,意思是,信不信我把你切了吃下去。
商柘希手伸过来,覆住他的手,用了点力,说:“你答应我,首先自己要平平安安,但无论你在哪,我一定会找回你,我说不出让你跟别人厮守终身那种话,我只想自私一点。小棠,如果你等了很久,甚至有别人,大不了我再把你夺回来,我无法保证很多事,我可以保证这个。”
如棠反捏住他的手,是生气的意思,商柘希还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如棠都明白。
过一会儿,商柘希说:“其实当初你说得对,不选这条路也可以过得很好,我没有听。我以为拥有了一切,就会更配得上你。但我不甘心,输光了筹码,也不会甘心。我没有对不起谁,也从没有后悔过,唯一对不起你。”
如棠轻声说:“你没有对不起我。”
商柘希微微蹙眉,眼里仿佛笼着阴云,却笑说:“你说了不算。”
如棠在某一个瞬间感觉到了妈妈的存在。也许是因为房子太寂静了,他跟哥哥一起在家的时候没觉得那么静,一个人静下来,就觉得如不染尘埃的空寂幻境。每一天,他从美丽又昏暗的楼梯走下来,他想到那两个女人,也许他跟哥哥生来就是不被命运看好的悲剧。
可他们那么好啊,有说不完的话,或者也可以单纯躺在一起不说话,他们贪婪地□□,在地板上,在沙发上,也不觉得腻歪,只有很好、很满足的感觉。他们一起做饭,一起吃饭,快过年了,如棠买了春联,有很多很多福字。
如棠心想,妈妈,我跟夺走你幸福的那两个人的儿子相爱,你也会祝福我们吗。不祝福也没关系,如果你要我受千刀万剐,我也愿意受。
那天早上,他们吃了素三鲜馅的饺子,他们一起包的,馅是之前备下的。如棠第一次学会看饺子成熟,十分得意,对商柘希夸大说,一个人学会生活的技能是很伟大的事。商柘希尝了,还真挺好吃,两个人对着热气腾腾的盘子就开吃了。
早饭之后,如棠上楼换衣服,准备等一会儿出门,等他走下来,在楼梯上走到一半,听到门铃响了。
他脚步顿了一秒——也可能不止一秒。那个漫长的瞬间抽走了他对时间的感知。
门铃声一直急促地响。
商柘希走得不紧不慢,也许——还是有一些慢。
门开了。
很多人、很多脚步、很多声音。
如棠紧紧扶着栏杆,一步一步走下来,他怕自己摔在楼梯上,没走完台阶,他看到了几个穿制服的人。如棠木然立住了,远远看着商柘希的背影。流程很公式化,他们出示检察院的证件,搜查房子,又传讯带走他。
商柘希身姿笔挺,穿了上次如棠说好看的那件大衣。对面的人在跟他说话,他一直没回过头,搜查结束了,所有人要一起走了,商柘希被他们裹挟在中心,也还是没回头看一眼,如棠说:“哥哥。”
商柘希脚步一顿,没有立刻回头,倒是旁边穿制服的人回头看如棠,如棠走下来,但被人伸手拦住了。如棠的声音发着抖,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旁边的人微微变色,交换视线,这话说出来就是轻视法律了。
“走吧。”
他们又向前走了,但商柘希终于回头看一眼,他的目光是沉的,仿佛没有太多情绪,结冰的湖。哪怕他一个人走向绝境了,至少如棠还好好的。商柘希什么也没说,这一眼太仓促了,可如棠又记得那么深。对于如棠来说像是大理石成形的最后一刻,伴着刻刀与凿子落地的响动,沉静又暴烈,毕生难忘。
如棠想起,小的时候他去外婆家过暑假,他们要整整一个夏天见不到,商柘希站在台阶上目送他离开,是那种心情吗。他把头探出窗子喊“哥哥”,商柘希走下台阶,徒然地走向他,要追上来,又只能看着车子开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