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租的房子不大,陈设简单。
有段时间不知怎么迷上了钓鱼,其实也说不上多喜欢,就是不想待在空荡荡的屋子里。
他常常在水边一坐一整天,缩在折叠椅里,手插在外套口袋,帽子拉得很低,遮住大半张脸,目光定定地落在浮漂上,也不知道究竟在看什么。
很快就跟旁边一位常来的大爷熟络起来。有一次大爷的渔网破了,逢煊那天也一无所获,索性把自己的借给了他。那大爷是个上了年纪的alpha,性子特别洒脱,后来就总爱搬个小马扎坐他旁边。
逢煊对他感觉普普通通,耐不住这人话实在多。他有时会无意识地“嗯”、“啊”两声作为回应。
老人就跟他讲自己年轻时候怎么天南地北地闯荡,闯无人区,去南极看冰川和企鹅,征服雪山,深入神秘高原。
“那是什么感觉?” 逢煊难得主动问了一句。
“我年轻那会儿,也混账过,觉得活得没意思,找不到方向。我就想看看,老天爷收不收我。要是收了,我也就懒得再折腾了;要是命大活下来了,那就听天由命,接着活。”
这话像是某种启示,猝不及防地撞进逢煊心里。他一刻也没耽搁,当即收起鱼竿,拎起椅子就往回走。
然后他就真的去买了张前往雪山的票。
这次出乎意料,没什么人跳出来阻拦他。大概乔星曜那边以为,他只是想出去散散心,换个环境。
却不知道逢煊默默购置好了全套登山装备,目标明确地准备去攀登那座终年积雪的山峰。
天寒地冻,呵气成冰。
登山者大多是结伴而行,互相有个照应。只有他形单影只,怀揣着一种近乎决绝的斗志上了路。果不其然,在复杂的冰川地貌里,他迷路了。
天寒地冻,体力早已耗尽,他看着眼前无边无际的白,觉得自己很快也会变成这苍白景色的一部分,无声无息地融入进去。
逢煊以为自己这次真的要死了,连许多年前以为早已遗忘的琐碎事情,都被翻出来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他想到了很多人,很多事,那些曾经刻骨铭心的痛苦,还有零星半点、几乎抓不住的幸福记忆,仿佛都在这极致的寒冷里渐渐模糊、褪色。
最终,他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在外衣口袋里摸索着,碰到了一个硬硬的边角。他把它掏出来,紧紧捏在手心。
那是他离开前,偷偷用自己枕头底下那个符,去婴儿房,从孩子柔软的连体衣上换下来的。
那也是他第一次,那么清楚地、认真地看那个孩子。小小的眉眼,确实很像乔星曜。
乔星曜确实足够了解他。知道他哪怕心如死灰,也会因为那个流淌着他血液的孩子,而生出一丝微弱的、想要活下去的念头。
这世上有种东西,比任何刻意为之的折磨都更磨人,是血脉。
它无声无息,藏在基因最深处,流淌在血液里。
你看着那个孩子的眉眼,分明恨透了那个人,却在他笑起来的神态里,猝不及防地看到那人的影子。
你想彻底割裂,想当作从未发生。可身体里曾孕育过另一个生命的记忆,午夜梦回时莫名的心悸,都在提醒你,有些联结,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真正剥离。
他把那个小小的三角符死死攥在掌心,冰凉的边缘硌着皮肤。
最后,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任由刺骨的寒意包裹全身。
逢煊的手冻伤了,传来一阵阵麻木的刺痛。
在意识即将完全沉入黑暗的时候,他隐约听到头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像是直升机的螺旋桨在搅动空气。
然后,他感觉自己被人用力地扛了起来。
有人在叫他名字,声音焦急,一遍又一遍。也可能是濒死前的错觉。
逢煊记得小时候听人说过,人死的时候,会有阴曹地府的鬼差来接引。
他还以为会见到早已离世的母亲,或者是乔星尘。但仔细听,那是个男人的声音,低沉,熟悉,带着他无法理解的恐慌。
他在医院醒过来的时候,身边的护士正在给他拔掉手背上的针头。
逢煊盯着天花板那片单调的雪白,那一刻,胸腔里却莫名地、突兀地涌起一股陌生的力量感,沉甸甸的。
护士一边收拾器械,一边告诉他,他的手冻伤得不轻,以后每年天气转冷可能都会复发,长出冻疮,要他特别注意保暖。
护士又忍不住说他胆子太大了,竟然敢一个人跑去爬那种雪山。
她说,那里每年都有不少装备齐全、经验丰富的alpha结队前往,发生意外再也回不来的,也不在少数。
逢煊低头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估计那个小小的三角符是在救援的混乱中掉了。他声音沙哑得厉害,问正在收拾东西的护士:“是谁……救的我?”
护士拿着空输液瓶,准备出去,头也没抬地回答:“应该是当地的救援队吧。听说你住的那家民宿老板,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