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谎言太幼稚了,既幼稚又脆弱。
如果曲星注意过户口本上对不上号的年龄,如果再偷看一次秋抒雨的身份证,如果寸子影再早一点悲戚地遇见他,如果曲宏飞更早地向他痛诉,如果曲辰早就给他讲了那个故事。
如果他压根不遵守游戏规则,早就翻开了日记本的这一页。
这么脆弱的谎言,随便一点差错都能被捅破。却颤颤巍巍保持了这么久,偏偏在奶奶刚去世时捅了出来,接着像拨动了某根命运的弦,故事的所有主人公全都开始涌向他。真相不甘于被平静安置在小小的日记本里,一定要在命运道路上显出原本该有的波涛汹涌。
曲星难以接受,又觉得似乎就该这样。他死死扒着凌印哭了很久,才想起来还有戒指这回事。最后是一边哭一边把奶奶送的对戒给凌印套上的。甚至哭到拿不住它,凌印扶着他的手,才把这戒指戴上。
曲星抽抽噎噎地跟凌印对着看了很久。最后还是笑了:“好好看。戴在你手上太好看了。”
凌印轻笑:“你戴更好看。”
曲星:“她是不是偷听我们说话啊,我刚说要买对戒指她就送来了。”
凌印:“有可能。”
“……”曲星扒在他怀里,慢慢闭上眼睛。相握的手上琉璃色彩与银光辉映,凌印举起来看了看——真的特别好看。
俩人确实纯洁地待了一个晚上。
几天之后,曲星又遇见了寸子影。她照旧那个样子,在她又一次想说对不起的时候,曲星抬手轻轻碰了她一下,然后顺着她肩膀安慰似的往下捋了捋。
寸子影愣住了。
“你对我误会很深……妈妈。”曲星说:“我活得很幸福,你去过你自己的人生吧好吗?”
寸子影愣道:“你不怪我吗?我把你丢下了。”
曲星失笑:“我为什么会怪你呢?我说了啊,我很幸福。你既然没有当过多久妈妈,就不要把妈妈的枷锁放在自己身上,你别管我了。”
寸子影愣愣地看着他。
曲星认真道:“谢谢你生下我。”
寸子影看着他,风掠过时发丝很轻地一扬,她定定看着曲星一点头:“好。”
她冷不丁道:“你都二十岁了?”
曲星:“是呀。”
寸子影喃喃道:“……那当初那个对我哭的小孩子呢?”
曲星:“在这儿呀!”
寸子影还是有些发怔:“对,我看着秋抒雨把你带到这么大的,我总见你。但我的孩子去哪了?他死了吗?”
“啊?”曲星也愣愣地看着她。
俩人面对面看了半晌。寸子影突然反应过来了:“哦,你是我的孩子。”
居然没生着一双恐惧的眼睛。
“曲星?”寸子影忽然叫了一下。
曲星:“嗯。”
寸子影:“这名字是我给你取的。”
曲星:“我知道。”
寸子影恍惚回到了那个混乱疲惫的病床前。再看看面前的人,有些骄傲道:“我给你取的。”
曲星:“谢谢,我很喜欢。”
寸子影猛然将眼珠转向他的眼睛——那么清亮,而且那么赤诚。
“好。”她点点头,眼泪哗地落下来:“那就好。”
她转身走了。
曲辰不久之后还带来了曲宏飞的死讯,说曲宏飞把大部分个人资产都转移给了曲星。曲星只来得及说一句照顾好自己别发疯,就被凌印给抓走了。
“我跟周似说,以后不要让这个人靠近基地。你也不要跟他见面了。”凌印强硬道:“一面都不许。”
曲星应了一声,呆道:“你怎么了?”
凌印不说话了。
曲星:“你怎么了啊哥哥,你怎么这么着急?”
“……”
曲星:“我不跟他见面了……本来也见不到了啊,他得回家去继承家业了。”
凌印:“嗯。”
顿了顿,凌印强调道:“离远点,不要联系。”
曲星嘟囔道:“怎么了这是。”
曲星瞅一眼手机:“卉卉姐说来家里找我。”
凌印:“怎么了?”
曲星:“她说她翻到了个奶奶的东西,要给我。”
凌印:“好,走。”
回去的路上,曲星好容易套出了凌印那么着急的原因。
原来是曲辰那次说“觉得哥哥死去的样子很好看”之后,凌印做噩梦了。梦见他被曲辰连捅十几刀,吓得这位风神在梦里神魂消碎,醒来之后记了好久。
在车库停好车,曲星没急着下来,捧住此人的脸心疼地哄了好半天。郁积许久的小银向他讨了个怨气深重的深吻。
“……”
“来啦宝贝。”孟卉搂过曲星抱了抱,“嘴巴怎么破了啊?”
曲星斜了凌印一眼,哼哼唧唧道:“刚凌印急刹车害我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