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年近花甲,他忽然感慨:“过两年我们带孩子回一趟吧,大概是这辈子最后一次了。”
好端端的,说什么丧气话。
刘银凤拍他一下:“你还得给孩子带孩子呢。”
罗新民想起件好玩的事:“你今天听见儿子跟三方说话没有?”
刘银凤忙得团团转, 上哪听去。
她道:“说的什么?”
罗新民:“说‘你们处对象的就是腻歪又麻烦’,你听听这话音,我上哪给他带孩子去。雁雁也没这么快,她要几时才毕业呢。”
一提,刘银凤笑:“你看今儿三方那卖力样子没有。”
罗新民拉拉被子:“图咱姑娘,卖点力气算什么。”
也不光是为出点力的事,刘银凤嘀咕:“他这一气儿开三家店,你说一个月得挣多少钱。”
喜不喜欢那是女儿考虑的事情,他们为人父母更看重的是其它,如果说一开始对周维方称不上太满意的话,现在倒是渐渐好上几分。
罗新民也差不多:“怎么着得有千把块钱吧。”
赶上他一年的收入了。
刘银凤神神秘秘地摇头:“肯定不止,我上店门口看过,人多的。”
他们嘴上说着“等要结婚的时候再说”,但哪能真等到那会再来考量这些方方面面,早已经桩桩件件都替女儿打听得清清楚楚。
可经济条件是一方面,人品性格又是一方面,夫妻俩只此一女,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罗新民道:“虽然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多少心里有点数,谁知道以后怎么样,再看看吧。”
女儿到底年纪小,万事都还不着急。
刘银凤想也是,说:“先睡,都这个点了。”
他们睡得晚就起得晚,罗鸿难得不上班的日子,听到外面没动静也是躺到日上三竿,只有罗雁起得早。
她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只当父母昨晚是喝多了酒,洗漱后自己跑到胡同口的小店买早饭,边吃边往家里走。
路过旧家的院门,她径自向前来到新家,把客厅里的黄来顺放出来。
它还太小,虽然在院子里给它垒了窝,但十一月底的京市已经算是天寒地冻,谁也不敢放心叫它一个狗睡在外头。
它自己也很乖,现在在窝里不会乱拉乱尿,跑两圈后找个墙角的地方解决,刨刨土再盖上。
罗雁分它吃自己那份早饭,喂过小狗之后又回旧家,琢磨着自己能不能把床底的这几个箱子搬过去。
可里面的东西实在太多,她使出浑身解数只摔了个屁股蹲,愣愣地眨眨眼后决定放弃,把床铺被褥卷起来放好,就坐在床沿边看书边等家里人都起。
不过人还没起,周维方倒是先来了。
他看门口紧闭,犹豫一会还是小心翼翼地敲两下。
动静太小,罗雁有些拿不准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趴在房间的窗户缝隙向外看。
她虽然没看清脸,但认得出身形,蹭蹭两步跑去打开门,侧身让他进来,竖起手指嘘一声:“都还睡着呢。”
周维方压低声音问她:“那你吃早饭没有?”
罗雁轻轻点头,看客厅里连凳子也没有,笑嘻嘻:“你要不要把箱子搬出来当椅子?”
周维方听出来这是想让自己去搬箱子,把袖子往上扯问:“哪个?”
罗雁指指自己的房间:“有好几个。”
周维方先往外挪一个,哼哧哼哧过门槛的时候忍不住问:“里头是什么?”
罗雁对自己的东西都是心里很有数的,擦擦箱子上头的灰:“有一样可以给你看。”
周维方兴致勃勃凑过来,在打开的瞬间被灰尘呛一下,伸出手挥了挥。
罗雁躲得比他快,还拿他做了挡箭牌。
周维方回过一点头就看到她在自己肩后露出半个脑袋,似笑非笑:“雁雁。”
罗雁晃晃他的手撒娇,转移话题:“给你看我的日记。”
那能叫日记吗?周维方都知道是记账本,心想自己就不该好奇的,但看上面涂涂抹抹的痕迹也没太读懂,刚要问,就听到吱呀开门的声音。
房子又不隔音,刘银凤窸窸窣窣是听到一点动静的才起的。
她捋捋头发看手表,心想不是人家来得早,是自己起得晚,不好意思道:“这都昨天太累了,你看这也没地方坐,雁雁,快把你哥叫起来。”
周维方自然要说:“没事婶儿,大家都自己人,你们休息好最重要。”
又跟迟一步出来的另一人打招呼:“叔。”
两口子跟他寒暄两句就先去洗漱,罗雁邦邦砸门把哥哥叫起来。
罗鸿探出头,看清外面有谁在,说:“你小子生怕不够殷勤是吗?”
周维方:“已经十点了。”
他店里今天事情多,来得也不算早。
罗鸿是从床上蹦起来就开门的,这会才看手表:“怎么已经这个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