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只有水鸟稀落的几声鸣叫，艾略特孤独地站在水边，感到自己永远也不会快乐了。

悲伤的心灵总是容易进一步被刺伤，有人不怀好意地走近艾略特，问他到底有什么好伤心的。

“伤心就证明心灵能感受痛苦，渴望得到医治。不过嘛，恶魔的基本素质就是以痛苦为乐，如果自己都很痛苦了，那就让大家一起痛苦，这样就可以享受乐趣了。”

说这话的，正是把众人引入幻境的石可仙，她做了几百年恶魔，对折磨人颇有经验。

嗯，她是个设计痛苦困境的专业人士，这让她在各方面的恶劣都非常经典，作为人类的性格已不再有太多残留。

艾略特完全笑不出来，可能这是他恶魔化不彻底的证据。

“你居然还期待着什么，为什么还没放弃呢？”恶魔女孩假惺惺地叹了口气， “这是个优点，本不该劝你改正。但这对那种一帆风顺的家伙来说，实在是个很平常的优点。”

“某些人深信努力会有回报，其实只是是因为他们周围的环境并不艰苦，所以做事总是有收获。”

“等到这种人开始面对真实的世界，等到事情出了一大堆岔子，就会开始崩溃地罗列生活中的每一件小事，来证明自己从来都超级不幸运。”

这话并不罕见，针对美国人的常见抨击。尽管艾略特的一生确实很是倒霉，多少可以反驳两句，但他只是稍稍动了动嘴唇，并未开口。就算石可仙继续对他大贴标签，也没有过度反应。

“过去，你觉得自己很友好却不受欢迎，其实是和人交往太少，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容易受冒犯，多容易在起冲突的时候做过激的事。”石可仙的语气比起批评，更像是为人类的缺憾由衷开心。

“你曾经还相信，自己都这么努力了，肯定会有一个独特的女孩出现在你生命里。即使她主要的独特性就是能宽容你、拯救你。”

说着说着，石可仙眉开眼笑，她还颇为真诚地给艾略特的赤诚愿景献上祝福：“无论如何，希望你能实现梦想，虽然你已经是恶魔领主了，拯救你这个任务从根本上就是不可能的。”

“我不知道你在嘲讽什么，但她一直在宽容我。”艾略特总算说话了，可能是再不说点什么，他就要因为被刺中要害难以动弹了，“她不仅出现了，还一直宽容我。这已经很好了，至于其他的，途中的阻碍不影响结局。”

他开始惨淡地自我安慰。

“我知道现状不值得满意，可那正是我的动力。何况我和其他人有着根本的区别，他们不过是想得到自己应得的东西，而我是在争取梦想。”

他强忍着情绪。

“嗯，他们确实各有问题。”石可仙笑眯眯地说，“基督徒总是相信什么上帝的计划，上帝会给他们安排命定的伴侣。珀西也是一回事，永远傲慢地信赖着自己的特殊性。”

“但我看不出来你好到哪里去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最努力、最认真、最自我牺牲的那个存在。即使你没有什么牢固的信仰，你还是特别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是自己的上帝，可以实现一切东西。”

艾略特的表情很不好看，或许是出于同为恶魔同僚的礼貌，话不饶人的石可仙体贴地鼓励了他两句：“好吧，说不定你真能做到的，起码你在自我说服上已经成功了，就像你刚刚陈述的一样，你和其他人的境界，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看出来她乐在其中的艾略特只能僵硬地提醒她，她需要去和珀西交流今晚的状况，没必要持续浪费时间开导同事。

没错，在城市的另一边，在那真正高贵之人的居所里，珀西完全睡不着觉，但对工作依旧不算热心。

他勉强地查看了众人今天的满意度变化，就不再过问太多，他说自己没心情了解那么多事。

“我相信您需要更多的愤怒，要知道回避情绪，就是放手让其他人影响局面。”看着他如此逃避痛苦，石可仙只能尽职尽责地提醒他，再尊贵的存在也要积极面对现实。

“我想起一个埃及寓言。”珀西平静地岔开话题，“有个人想要买获得庇护爱情的护身符，他找到了位神秘的游商。对方表示自己是用树木制作护身符，请客人先和他去树旁。”

“客人站在树下后，卖家邀请客人闭上眼睛，，表示为了增强链接，请转身紧抱树干。客人照做之后，黑心商人迅速把客人捆在了树上，还偷走了客人的钱。不，这不算偷，因为这棵树正是护身符，链接也成功实现了。”

“商人就这么跑了，至于那个买护身符的傻子，我不知道原本故事的结局。从我自己的体验来讲，如果一直被捆在树上无法离开，那棵树已经会慢慢变成依靠，几乎等同于货真价实的护身符。商家是没有骗人，无论到底有多荒诞，爱情的诅咒就是如此，离奇地把重负绑定在身上，还无法脱离”

珀西越说越远，多余的伤感也越来越多。说到最后他几乎快要承认，只要温之后能和某个不可理喻的家伙保持适当的界限，自己其实意见不大。

“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