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想去喜儿那边看看,有谁要一起吗?”
“徐嫂昨天说过,不让我们乱走,以免冲撞喜儿。”尚清北一点儿也不想再像梦里那样被拖出去,此刻故意危言耸听,“我认为这也是这个副本的规则之一,违反了恐怕会出事。”
“不是白纸黑字的规则便有回旋的余地。我不过是去找喜儿聊聊天罢了,怎么能说是冲撞了她呢?”齐斯抚弄着手指,语气格外真心实意。
倘不是知道内情,听到这话没准真会相信几分。
玩家们咋舌,到底没有再劝阻。
齐斯兀自推门而出,见没人有跟上来的意思,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
而在踏入满地红纸的西厢地界后,他的脸上再无惋惜之色。
猜疑链客观存在,人类大多叛逆,而且总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度他人。
倘若他一声不吭就管自己过去,或许还会有一两个玩家悄悄跟上他,想要探听些消息;但他挑明了要拉人一起去,玩家们自然心里犯嘀咕,疑心他是想找替死鬼。
齐斯无声无息地前行,在穿嫁衣的女孩身边站定,轻唤了声“喜儿”。
听到声响,女孩抬起头,愣愣地看着站在晨光中的青年,茫然的瞳孔中没有映出任何一个人的影子。
齐斯蹲下身凑近过去,声音温和而轻缓:“人类总是习惯于用个体的牺牲换取集体的利益,再微小的代价落实到个体身上都足够痛彻心扉。没有人能设身处地理解你的痛苦,除了你自己。
“每四十九年选一个女孩,让她穿上嫁衣,在最风光的时候死去,尸骨沉在井里。最浓郁的怨气融在水中,为全镇提供源源不断的财运。用一个人的牺牲换取所有人的幸福,从功利主义的角度看,这是很划算的买卖。
“但我并不是一个功利主义者,并且很反感这套牺牲一人、成全大多数的理念。毕竟牺牲带来的好处你从来没有享受到过,而你失去的却是实实在在的、你曾经亦或现在所拥有的东西,这个买卖不仅不赚,而且很亏。”
喜儿的眼中没有光彩,好像一块无法交流的石头。
齐斯笑了笑,从右手腕上的银质手环中抽出一枚刀片,不着痕迹地塞入女孩手中:“在我看来,每个人都应该有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利——人或许无法决定自己怎样活着,但至少能够决定自己什么时候去死,不是么?”
喜儿握紧刀片,鲜红的袍袖遮住握刀片的手,远看完全发现不了端倪。
她不知听进去了多少,只不声不响地坐着,从始至终都不曾出声回应。
齐斯站起身,折回玩家聚集的厢房。
回忆着喜儿右手的触感,他微微眯眼。
——掌心温热湿润,皮肤有弹性,呈现活人的特征。
——食指侧有厚茧,似乎是长期握笔的结果。
这个喜儿和梦境呈现的、徐嫂描述的都有不小的偏差,俨然导向另一条解谜思路。
线索存在细微的矛盾,有npc说谎了。
只是不知,目前获得的信息中,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一时间想不明白,齐斯索性不再纠结。
他抢占了领导者席位还是有一点作用的,拥有话语权后就能够左右推理的方向。
哪怕破解不了世界观、完成不了主线任务也没事,只要确保自己知道的信息比其他玩家都多,就有办法把工具人的命全垫进死亡点。
……
从齐斯出门开始,尚清北就一直站在窗边,留意他的动向。
见青年不过片刻就回来了,他不懂就问:“齐文,你和喜儿说什么了?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我问她喜神相关的事,又问她知不知道喜事背后的秘辛。”齐斯目光诚恳,遗憾地叹息,“可惜她从头到尾都没和我说一句话,看来是我想错了,她不是那种提供线索的npc。”
尚清北至此确信,自己昨晚在梦境中获得的线索是独一份的。
没有他,盲信“齐文”的玩家大概率只能在正确答案外沿打转,死活都破解不了世界观。
时候差不多了,再藏着掖着只会增加通关难度,闹出伤亡就不好了。
尚清北清了清嗓子,说:“对于这个副本的世界观,我有个猜测……”
“如果只是猜测,建议你吞在肚子里,别说出来。”齐斯打断道,“现在线索不足,延伸出的各种猜测放一起就太乱了,只会干扰后续的判断。”
尚清北被噎了一下,一抬头就看到青年关爱儿童的目光:“小清啊,你不用担心,时间才过去七分之一,还有六天时间,我们总能破解世界观的。”
“……”
又是这该死的称呼,又是这轻视的态度……
尚清北额角青筋狂跳,果断决定将世界观继续掖一会儿,等关键时候再全盘托出。
齐斯欺负完小孩,将可能存在的重要信息按了回去,格外悠闲地从背包里拿出洗脸巾擦了把脸,算是完成了早上的洗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