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多了。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许银翘面对裴彧的脑袋,决定先触诊一番。
她的五指轻柔的从发丝穿入,一点一点打着旋儿,层层探入。
“这里疼么?”
“不疼。”裴彧的声音有些发闷。
“这里呢?”许银翘在问。
“也不疼。”
许银翘进入了行医的状态,神情便专注起来。
她双唇微抿,眼神极其认真,在思考的时候,会用贝齿轻轻咬着唇瓣,在花朵般鲜嫩的下唇留下浅浅的齿痕。
裴彧看着她,心头忽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咚咚跳,好像有小鹿在乱闯。
“这里?”
“嘶——”回应许银翘的,是一阵倒吸凉气声。
就是这儿了。
许银翘俯身下去,拨开头发,果然在裴彧的后脑看到了一个肿胀的凸起。
根据许银翘的经验,这片肿胀,便是导致裴彧失忆的元凶。人脑的事情,再神奇不过,许银翘在治疗白芷的时候,就已经领教学习过。
她用指腹在肿胀周围轻轻按压,想要进一步探究,这肿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腰间却被一双手抱住了。
许银翘低头一看,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埋在她的小腹,不肯抬头,也不肯让她触碰伤口。
“怎么了?”许银翘疑惑。
“疼。”回应她的,是裴彧几分孩子气的声音。
许银翘讶异,一句话几乎滑脱出口:“你以前,可是一点也不怕疼的?”
回想起以前裴彧受了伤也好似没事人的样子,许银翘就觉得,此刻紧紧抱住她的少年,与从前判若两人。
她谨记自己设定的身份,闭紧了嘴巴,没有泄露一个字。
只是,许银翘不免心疼,伸出手轻轻在裴彧肩膀上拍了一拍,权当安慰。
谁知,许银翘这份纵容,落到裴彧眼里,成了鼓励。
他慢慢支撑起身子,双手从许银翘纤腰向上,有意无意,划过她柔软的胸廓,托起了她的下巴。
许银翘的眼睛亮亮的,像是受惊的小鹿,琥珀色,在阳光的照射下,像极了一对剔透的黑宝石。
微风和煦,阳光正好,此情此景,如若有一个吻,便再适合不过了。
裴彧俯身下去。
身子狠狠一晃,许银翘推开了他。
方才亮晶晶的眼睛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她恼羞成怒的神情。
许银翘涨红了脸,双手紧紧抓住裙摆,身子有些颤抖:“不……别这样。”
裴彧眉毛一挑,就要上前。
许银翘浑身抗拒:“别过来!”
眼见裴彧不信,还要向前,她情急之下,捉来案上剪子:“你再过来,我就……我就戳你了!”
“为什么?”裴彧定住了脚步,万分不解。
襄王有意,神女也并非无情,不是么?为什么她会这么抗拒?
许银翘拒绝了和裴彧沟通。“出去。”她道,好像口中只能说出这两个字。
身子瘫软在地上,身后传来门帘落下重重一声。支撑许银翘的心气终于四散开去,她无力地将剪子丢在一边,心头乱跳。
裴彧与她亲近,没有心动,这是假话。
二人身体上的吸引,从始至终都存在。许银翘此时闭上眼睛,都能回忆起二人肌肤炙热相贴,薄汗湿透小衫的情景。
然而,然而……
裴彧给她带来的阴影太过深重,和裴彧进一步的接触,总能让许银翘想起往日种种委屈与不甘。
是他在床榻之上只顾自己的霸道,也是他利用四皇子权势,将她禁锢宫中的阴影。还有那场纳雁礼……
许银翘不敢再想下去,脸上湿湿的,手一摸,才发现自己沁出了泪花。
真奇怪,过了这么久,想起之前的事,还会不自觉哭出来呢。
她在地上静静地坐了一会,待到天色彻底暗下来,才收拾好室内,预备回到床榻上睡觉。
韩因不在,偌大的帐篷中,只有许银翘一个人。她有些怕黑,爬起来点了油灯。
灯影在帐篷顶忽明忽暗,灯焰无风自动,跳着跳着,更加使人心惊胆战。
许银翘终于受不了火光的跃动,一口气吹灭了所有蜡烛,再用锦被将自己裹得紧紧的,直到缩成一团,蜷曲在床脚。
真想不到,韩因偶尔一次不在,自己独自就寝,居然不习惯了。
许银翘闭上眼睛,安慰自己:韩因出去七日,此时还有五日就能回来。五天,眼睛一睁一闭,就会过去。自己只需要再捱五天就行了。
大漠上刮起了秋风,风声如凄厉的哀嚎一般,挟着万里沙尘,呼啸而过,尖利的,一阵阵的罡风,不绝于耳。
明明帐篷之内摆了暖炉,许银翘还是觉得,有风漏进帐篷,从她身上带走一小股热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