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这段时间商会发动的针对流民的贷款运动也大大缓解了李光地政府的窘境,而之前这些事情都是官场之中最龌龊、最难办的项目之一,因为就官僚集团贪婪无耻的本性来看,硬逼着让一头老虎去救济一只兔子无疑是一件相当无奈的事情,而无论多么充沛的经费、多么充足的物资,官吏们都有本事把它们在一层一层的调拨中蚕食干净,但商人们则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减轻这点弊病,虽然说这些高利贷吸血鬼也是满屁股臭屎,但对于那些农民来说,比之政府官员救济那还是实惠很多。而把这种事情交卸出去之后的李光地政府,则就能把力量集中在村落编组、行政控制以及其他许多关于兴修水利、土地规划和与当地原住民交涉等公共项目上来,这对于行政资源的合理利用,也是非常之有利的。
经过这段事件的观察之后,汉军的那些重臣也开始在怀疑以前的传统政策,因为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圣贤传下来的那一套经学国术似乎有点憋气,看着大帅和商人们玩得团团转,不论是李光地还是汤斌陈梦雷,暗地里都还是觉得很没面子——这都叫什么玩意?几千年来咱们中国是都是君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可谁听说过什么“与商贾共治天下”?!
出于对这类社会现实的疑惑和反思,一六八五年春天的时候,北京城里几个不知名的狂生在一家又脏又臭的客栈里成立了一个叫“工商诗社”的玩意,这个组织谈不上政党也不算什么学术机构,而这个只有几名成员的“工商诗社”最后也因为经济方面的原因在二十天后奚零星散,它所有的作品也只是十几首针对时政的七韵长诗。不过在之后数百年的日子里,全体中国人都因为历史教科书的原因记得了这个短暂的历史瞬间。
林风其实也并非不知道这里面的汹涌暗潮,不过这个时候他也无能无力,因为清流掌握中国的舆论已有数千年,谁也没本事在一时之间去改变它,而这个时候因为是在乱世,各路诸侯为了争霸天下各出奇招,比林风玩得更离谱的也不是没有,所以士林们也没有对这个重商政策感觉很奇怪,虽然有少数极端保守派很是不满,但就整个士林来说,更多的人是抱着一副惊奇、审视、玩味的态度来看这件事情,其中直隶本地儒生因为亲身受到经济恐慌的冲击更是非常理解,并且在这个时候他们心中早已认可了汉军政府统治,所以当他们把这个情况传递出去之后就明显失实,这个政治状况落在外地儒生耳中的时候早已经过了一番儒家学说的演绎:他们把林大帅不顾一切拯救百万黎民和“被迫”接受商人的条件联系起来,经过单方面的想象,这个商人当然就是利用林大帅爱民如子的弱点百般欺诈,最后林大帅虽然经过一番抗争,但为了这百万颠沛流离的子民也不得不暂时屈服在商贾的淫威之下,所以出现了如今的时世——对于大帅的选择,儒生们表示了一定的宽容和理解,因为这个条例可以援引圣人语录“嫂溺叔援之以手”,所谓事急从权,也就是说林风大帅在施政方面基本上还是没有偏出大框架。
几个政府重臣对一些好友的信件表示了缄默,尤其是李光地,因为在他管理之下的地方居然出现了商贾代为行使传统政府职能的现象,他在这段时间受到了不少责难,这里面甚至还有不少仍在清廷地方为官的同年,作为这个时代的佼佼者,这些人当然都不是易与之人,其中大多数都看穿了这里面的颠覆性危险——这个危险与效忠哪个政权无关,对于自幼深受儒学熏陶的人来说,这远远比改朝换代更为可怕。
不过李光地此刻却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个时候他的政府正在数钱——林风倒卖珍玩得到了商人们的大力支持,为了表现出他们对大帅的忠诚,以许淡阳为代表的一批晋商票号甚至在货物运出之前就进行贴现——林风当然不能要求商人们无条件给钱,因为这到底还是一笔生意,而对于这些资深商人来说,这笔买卖虽然利润不小,但风险却也实在是非常之大,而他们愿意主动站出来,让林风从容的把风险转嫁出去,这已经是商人们表示拥护的极限了。
这笔资金数额非常巨大,以致于一直以实力著称的山西票号居然都一时无力支付现银,而是转而以自己的银票交割账目,这里面除了他们对林风表示效忠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商人们对这批货物的走向很看好。
这批货物原则上从海路直运江南,但也不排除少量的陆路走私,由行会利用其分号架设的关系网来进行秘密销售,当然许淡阳等也不是打无准备之战,其实在冬季的时候他就秘密运了一批过去试探市场,得到的结果是供不应求。江南财货丰足且时尚风流,故多富足而附庸风雅之人,所以古董珍玩的市场潜力极大,按照冬季商例来看,一幅前明唐伯虎的“春树秋香图”就在浙江卖了整整十二万两白银,这里还是秘密销售草草出手,据说外地闻讯而来的买家甚至愿意出更高收购,仅这一笔生意,许淡阳一过手就赚了四万——林风交给他操作的价格是八万白银,所以其他晋商无不眼红,这次商机一开便立即蜂拥而至。
这种生意需要很强的操作技巧,也需要非常深厚的人际关系,更需要遵循传统的商业准则,所以林风很干脆的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