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秦家今年流年不利,老爷死了,大小姐又遇刺,几天后,秦家二爷也因为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当日夜里便病了下去,这不,连日请道士做了几场法事,才将将转好。
“听说二爷那天晚上见到老爷的冤魂了,真的假的?”
“都做上法事了,我看是真的。”
“你说该不会老爷就是被给二爷……”
“诶诶!那边那两个!动作快点!”伴随方总管一声呵斥,见两个交头接耳的丫鬟当即低头不语,他又是一声叹息。
这样的风闻有害风气,却又屡禁不止,他为此伤透了脑筋,但风生却乐见于此。
这件事本就出自她的手笔,只是念在他有几分商贾手腕,如此略施小惩罢了。
不过他请的刺客就不是如此了。
风生不能杀人,因此伤了那个道士七八分,才算解了气。
可当她以为这件事如此就算翻篇了,一件事又出乎了她的意料。
那个道士重伤的当晚,梅娘知道此事后,当即去照顾了她一夜。
透过境界,她看到梅娘跪在道士的床边,泪涟涟地抓着她的手,“恨真,你感觉怎么样?”
“梅娘……”道士虚弱地唤她,青灰的脸色强颜欢笑,“我没事,你别哭……”
“我没哭,”可她分明哭得厉害,“恨真,药已经在煎了,你千万不要睡着……”
道士笑了笑,冲她眨眼点头。
然后就是厨房煎药的鸳鸯着急忙慌把药端来,梅娘接过碗,小心翼翼给她喂了下去。
甚至是入夜后,梅娘不顾名节,也坚持要留下来照顾她。
深夜,死道士又莫名其妙身体发热,梅娘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边哭边拿浸水的巾帕给她擦拭身体。
“不用擦了……梅娘,我困了,你也回去休息吧……”道士疲倦地道,一副快要死的样子。可是她压根没有伤她的命脉,最严重不过残废或者瘫痪罢了,或者武功尽失。
梅娘却益发哭起来,无助得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孩一样,“我不走,不会让你有事的……”
“你啊……”道士无奈地笑,“你说你我真有几分情谊么?你就如此待我,何必呢……就算我真的死了……”
“可是我不要你死!”梅娘突然急道,“我活到这个份上,只有身边的你们是真心待我的,我不想……恨真,我不想……”
她哭得几乎喘不上来气。
道士愣了片刻,随即无奈失笑,艰难抬手,落在她的头顶,“梅娘啊梅娘,你这样教我如何是好……”
梅娘抹着眼泪,断断续续地道:“我要你…健康地活着…就够了……”
风生一言不发地看着境界中的二人,身体却在一种莫名的酸滞中,变得僵硬。
而更令她意外的是,那个女人竟然第二天就商量要把铺子卖了换钱,好给死道士治病。
风生动手伤那个死道士,左右也是为了自保,她名正言顺,没什么不对的。
还什么「只有身边的你们是真心待我的」,柳氏是她帮的忙,铺子也是她帮的忙,自她们筹备开店以来,上到布料、下到门楣,每遇难处哪次不是她出手,那个死道士何曾做过什么?
真心,几句好话的真心,还真是廉价。
翌日,重伤道士奇迹痊愈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
梅娘看着恨真虽然虚弱、但是已经能下地的样子,喜极而泣,猛将其抱住,“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女人的身体如弱柳扶风,拥过来的时候,像一搦弱水,让恨真不敢触碰。
她的手悬空在梅娘的腰处,不知如何是好。一旁的鸳鸯看出她的窘迫,咳嗽了一声。
梅娘回过神来,忙将她放开,手指揩拭着眼角的泪水,“不好意思,我太激动,本来我都想要不要把铺子卖掉算了,太好了,恨真,你真的醒得很及时……”
“是么?幸好恢复了,不然我可罪孽深重了。”
是啊,罪孽深重。风生暗想,挥手散了境界,不愿再看下去。
她瘫倒在榻上。一夜未眠,救那个死道士实在耗费了她太多灵力。
然困意方浮,窗棂外却又是一片喧闹。
小少爷得了要命的天花,秦家上下皆是不得安宁。不断有行色匆匆的丫鬟在东院来往进出,脸上带着惊惧从耳房出来,又端一盆水钻入二房。
风生睁开眼望着虚空,听见外面说:“这可怎么办呐如意姐,这都两天了,小少爷的烧却是一点也没降下来……”
“还能怎么办,咱们尽人事,听天命,赶紧把药端进去喂了。”
“喂不进去啊……”
丫鬟的声音怕得都快哭了,就连如意也是强装的镇定。
风生本不愿管,可是昨夜梅娘伤心欲绝的样子却一直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个女人为了一个无亲无故的朋友就哭到如此,若那孩子出了差错,她该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