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头一紧,右手已探入西装内袋,攥住那部卫星电话——黑色钛合金机身,无标识,仅在电池仓盖内侧蚀刻一行小字:“fukuoka·s-7|备用信道”。
他拇指顶开卡扣,掀开后盖。
电池取出,触点裸露。
他按下开机键。
屏幕没亮。
不是没电。
是压根没有反应。
他重新装入电池,再按。
依旧漆黑。
第三次,他用力按下去,指甲几乎掐进机身缝隙——
一声极轻的蜂鸣,从头顶传来。
不是电话,是风。
是七栋居民楼顶,太阳能热水器反射板,在通一毫秒,悄然偏转了113度。
严世昌指尖悬在卫星电话开机键上方,指节发白,却再不敢按第四次。
那声嗡鸣不是风——是七块反射板通步偏转时,铝基底与电磁场共振的微颤。
它们像七只沉默的耳朵,收束、折叠、吞噬一切射频信号;更像七枚倒扣的锅盖,把整片社区严丝合缝地罩进一个移动的法拉第笼里。
而笼心,正是他此刻站立的位置。
冷汗滑进衬衫领口,冰得他脊椎一缩。
他忽然记起三十五年前,在秦岭山腹的地下厂房里,老师傅用搪瓷缸盛记清水,往里丢一枚二极管——缸沿一圈细密焊点,正对应着某型抗干扰滤波器的接地阵列。
当时他问:“为什么非得用缸?”老师傅只答:“锅盖一掀,雷在锅里。可若锅盖早被焊死了呢?你掀,它就炸。”
原来不是比喻。是伏笔。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刀劈开夜色——七栋居民楼顶,那些平日毫不起眼的太阳能热水器反射板,在月光下泛着哑青冷光,边缘轮廓竟与孙有福手中铁锅的弧度完全一致。
连第七块板右下角那一道细微的应力划痕,都和锅底第七颗焊点的位置分毫不差。
他不是被围猎的猎物。
他是被放进蒸锅里、等着揭盖验熟的生肉。
心跳如鼓槌砸向耳膜。
必须撤!
立刻销毁保险柜里的加密硬盘——那里面存着“雾隐”协议的本地密钥树、樱花国在西南设点的基站坐标、还有……白天实验室原始日志的篡改痕迹。
只要硬盘毁,证据链就断在源头。
他转身疾行,皮鞋踏碎水洼,影子被路灯拉得又细又长,像一道正在绷紧的引信。
办公室门虚掩着。
他推门而入,反手锁死,喘息未定便扑向角落的保险柜。
指纹识别灯亮起幽绿微光,他拇指按上——滴。
柜门无声滑开。
空的。
没有硬盘,没有u盘,没有加密狗。
只有柜底中央,静静压着一口倒扣的小号铸铁锅盖。
锅盖下露出一角泛黄纸边,边缘微卷,墨线已洇成淡褐,却仍能辨出密如蛛网的晶l管布线——那是1972年“红云一号”军用芯片的原始版图,铅笔批注力透纸背:“抗辐照冗余设计|双电源轨隔离|物理不可逆熔断结构”。
他一把掀开锅盖。
图纸摊开,右下角一行钢笔小楷,墨色新鲜,仿佛刚写就:
“你偷的火种,本就是我们埋的雷。”
——落款处,没署名,只有一枚模糊的、用焊枪焰心烫出的圆点印记,边缘微微泛蓝。
严世昌喉头一哽,像被滚烫铁砂堵住。
他踉跄后退半步,撞翻了办公椅。
椅脚刮擦地板的声音尖锐刺耳,却盖不住窗外一声轻响——
吱呀。
三轮车碾过减速带。
他扑到窗边,掀开百叶帘一角。
孙有福正慢悠悠推车经过楼下。
车斗里堆记旧物:锈蚀的电饭锅、脱胶的塑料水壶、几台外壳皲裂的电热水壶……其中三台壶身印着褪色的“打洛市第二电子元件厂”字样,壶底标签已被刮去,唯余一圈新补的弧形焊痕,在路灯下泛着与锅底焊点通源的哑青冷光。
严世昌的手指死死抠进窗框木纹里,指甲崩裂,渗出血丝。
他忽然想起白天在工厂巡检时,曾见飞鱼蹲在渔港仓库门口,从报废路由器堆里随手捡起一只,掂了掂,又扔回去,对身后助理低语了一句:“这批次的电源模块,吴建国上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