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幽光爬过他下颌的旧疤,映出一行刚跳出来的匹配结果——危废溶剂溯源链|gsef8871系列|主供方:云岭恒泰化工有限公司(控股人:郑卫国配偶·林素娥)。
郑卫国。
这个名字像一枚锈蚀的铆钉,“咔”地楔进雷诺的记忆深处。
省经信委副主任,分管高端制造配套政策;上月芯片产业扶持资金评审会上,他亲手将一笔三千二百万的“绿色工艺升级补贴”,批给了恒泰化工——理由是“替代进口丙酮提纯技术实现国产化突破”。
雷诺喉结一滚,没咽下那声冷笑。
他调出恒泰近三十日危废转运电子联单,指尖划过数据流,动作极缓,却重如压秤。
十二张运单,十二次“废有机溶剂”出库,目的地统一标注为:黑蛇帮实际控制的“青龙坳生态修复填埋场”。
每单净重980公斤,合计1176吨。
可雷诺点开填埋场当日接收台账——仅两单签收,其余十单“因道路塌方延误”,系统状态却早已自动跳转为“已处置完毕”。
更刺眼的是,恒泰自报的溶剂回收再利用量:183吨。
差额:993吨。
不是蒸发,不是泄漏。
是清洗。
是反复浸润、擦洗、溶解——那些背面印着gsef编号的芯片残片,正需要这种高纯度、低杂质、含微量氟稳定剂的特制丙酮,才能剥除防伪涂层,暴露出底层蚀刻的原始晶圆id与测试参数。
这哪是废溶剂?这是液态窃密钥匙。
他忽然想起白天今早发来的内部简报:“宏远厂昨夜拆解的三十七块‘报废’cu测试板,经红外热成像复原,底层硅片结构完整度>92,时钟域振荡曲线与我司2023年q3流片样本高度吻合。”
原来不是偷废料。是借废料之壳,行盗芯之实。
而恒泰的溶剂,就是那把削铁如泥的刀柄。
雷诺拇指重重一按,指令发出:启动三级反向审计协议|冻结恒泰化工所有危废出口资质|通步向生态环境部稽查局推送异常预警包(含时间戳、编码链、差额比对图谱)。
终端右下角,进度条无声推进,猩红数字跳动:37……62……99……
就在最后一格亮起的刹那,他眼角余光扫过窗外——坳口坡顶的枯树杈上,一只灰斑鸠扑棱棱飞起,翅尖掠过月光,竟在空中划出一道极短、极直的折线。
不是惊飞。是受控转向。
有人在监视这里。
他立刻切屏,调出毛小雨公文包夹层里那枚纽扣摄像头最后十秒缓存。
画面晃动,但清晰:陈国强蹲身时,左手袖口微掀,腕骨内侧一道淡褐色旧疤——形如半枚烧蚀的晶圆焊盘。
雷诺呼吸一沉。
他认得这疤。
二十年前,西南某军工厂“星火计划”晶圆封装线爆炸事故中,唯一活下来的两名技师之一,左腕带疤,右耳失聪。
档案编号:xh-0713。
而另一名幸存者……正是白天的父亲。
风忽然停了。
越野车引擎盖上凝起一层薄霜。
雷诺缓缓合上终端,抬手按住耳后通讯器,声音压成一线:“通知老周,查郑卫国近三年所有家庭资产转移路径,重点盯林素娥名下三处离岸信托。另外——”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那堆在夜色里静默如墓碑的芯片残片,“让白天准备‘熔炉协议’二级响应。不是销毁,是反向注入。”
通一时刻,县环保局举报信箱金属门“咔哒”轻响。
毛小雨指尖一松,u盘滑入暗格,冰凉,坚硬,像一颗尚未引爆的子弹。
她转身,巷口槐树影里,陈国强静静站着,手里拎一口新补好的铁锅。
锅底焊痕纵横,在月光下泛着冷银光泽——细看,那几道凸起的弧线并非随意堆叠,而是以标准间距排布,首尾呼应,悄然连成一行微缩的摩斯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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