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唐简还有一处极大的不同:皇帝信她亲她, 愿护住她。所以唐简自尽得心甘情愿。
可于沈长卿而言,皇帝虽然敬她,却不够信任她,更不必提亲她了要她自尽,她死得不甘心。
第三条, 吃下这沈崇年给的东西,依照沈崇年说的, 带着可用之人的名录和把柄来寻他, 等待他的调度。
当真选了这条,沈长卿便没有了回头路。她将是彻头彻尾的逆贼。
她想起了第四条路:将事实和盘托出,她做过什么,不曾做过什么, 都说出来,告知朝廷沈崇年的谋划, 同朝廷一道诛杀自己的父亲,将功补过。
可如今以她的身份和地位, 谁愿意冒险同她赌上这一遭呢?
为什么留给她的,总是这些两难的抉择?
想到这,沈长卿当阳穴一阵刺痛,颅顶也像是要裂开。
她掩面,眼泪浸润了指缝,打湿了色泽暗沉的创口。
她这一生,无论身处何处,都是棋子,唯有将她的权重增大,才能换来执棋人的器重。
可棋子终究是棋子,她一点也不甘心。
沈长卿的指节隐入发间,创口剐蹭带来的痛楚逐渐麻木。
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再拖下去她将一无所有。
沈长卿必须要选择了。
周遭归于寂静,眩晕和耳鸣一齐涌来,沈卿头痛欲裂。她抓起瓷瓶,拨开塞子,右手发着颤。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要死了呢?!
下官也不知知晓啊,破门进去了,只见她吐了好些血!
郎中叫了?
叫了,但下官瞧了,她眼神都散了,怕是,怕是
胡说!
方清露飞马赶会的路上听通报的差役讲了许多。
依她对沈长卿的了解,她大概不会这么轻易地选择自尽。
皇帝诏令未下,眼下的局势,该等着才是,怎会愚笨到当即轻生?
若是说沈太傅效仿唐简,可如今的局势早非昔日,陛下已大权在握,无人敢轻易忤逆了。
方清露想不通。
她扬鞭,不断提着马速,终于赶回了辽东府衙。
软禁沈长卿厢房前围了许多圈人,各个垫着脚尖眺望郎中医病。
都滚回去!方清露一声厉呵,人群如鸟兽散。
她大步迈过地栿,只见血渍顺着沈长卿的嘴角蜿蜒,郎中一边塞药一边擦拭着冷汗,面色和蹋上躺着的人一样惨淡。
如何了?方清露问。
大人,当真难救回了,你瞧这眼睛,已经散了,脉搏也快熄了!郎中说,尽早准备后事罢!
再救!方清露被郎中的话惹得恼火,脉搏还未熄,怎能不救?
郎中开罪不起她,老老实实放回药箱,开始做些无用功。
方清露看向榻上面露灰白的人,心悬一线,喉头涌动着说不出的滋味。
蓦的,她的视线顿住了。片刻后,方清露的指尖探向圆枕,摸到了封好的信笺。
书信人封得极为细致,信封合口涂满了烛蜡。
方清露看向沈长卿的指尖,心中明了了。
郎中仍在扎针,方清露一语不发。
大人,脉搏就要停了,草民实在是
下去。方清露道。
郎中如蒙大赦,提袍小跑着出去了。
方清露扶着圆桌落座,凝神瞧着榻上躺着的人。
此事难办,需得禀明陛下。
但能操作的工夫又是微乎其微的,她必须早做决断。
来人。方清露道,传消息罢,沈太傅卒。
秦玅观是从留在辽东的暗网知道这消息的,彼时方清露的折子刚抵近京畿。
局势如此危急,暗中护卫唐笙者,有部分便留在了辽东,成了探子。
衣冠整齐的唐笙抱着一摞折子入内时,秦玅观正抵在榻前,揉着自己的眉心。
入寝殿的人未曾走近便觉察到了她的愁绪,视线里多了忧虑。
听得脚步声,秦玅观迎上来者的视线。
她尚未梳洗,面上倦色和懒怠正浓。唐笙看出她正刻意掩下的焦躁,步调轻缓了许多。
你来瞧这个。秦玅观唤她。
屏风后的身影加快了动作,很快绕了过来,直奔榻前。
信笺转到了唐笙手中,读罢,唐笙还有些回不过神。
怎么会如此突然?
沈长卿过去不止一次帮过她,于唐笙而言她不仅仅是同僚,更像是值得信赖的友人。
在她记忆中,沈长卿还是那个笑意温和,处事谦谨的模样,怎么会突然暴毙呢?
沈府的火和她自尽的这个节点,都有些蹊跷了。秦玅观说。
陛下,以沈太傅的为人,必然不会与沈崇年同流合污的。唐笙顺着自己的思路讲了下去,您想,她要反,之前的契机不是更好?
朕将她拘于辽东,依律审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