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寂荒凉。
唐笙已冻得指节僵指,握着马缰都感觉不到粗粝的触感了。耳畔有马匹的鼻息,浓重的白烟穿透黑夜最后散作雾气,消失在暗夜之中。
唐大人,这般晚了,大概不会再有消息了,明日再来罢。属官温声提醒。
再等等。唐笙说,不是还有几人未归么。
两军对垒之际,势力交界处总缺不了刺探消息者,又人派出了却永远都回不来了也是常有之事。属官本想再劝,但瞧见唐笙坚定的眼眸,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浓重的夜色中,两道摇摆着的人形轮廓逐渐接近,引走了军士的注意。
唐笙打马上前,雪中跋涉的斥候也激动起来。
你们碰着人了?唐笙迫不及待道。
唐大人!斥候喘着粗气,丹帐人有动作了,他们有调兵的迹象!
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唐笙紧揪的心蓦的下垂,失落像一张细密的网蒙了下来。片刻后,唐笙正色,听起消息。她坐得那样高,斥候与亲兵们很难瞧清她的神情。
城楼火光如初,人声反而没几道。通向泷川山林静得吓人,连食人的鸟雀都瞧不着了!
斥候话音刚落,暗色的披风便随奔马飘扬,黑夜中显出了一抹深绯色。
唐笙俯身夹紧马肚子,那双闪烁着眼睛紧盯远方,恨不得霎时就飞到前营。
晚间的宣政殿内灯火通明。
高高耸立的丹墀中部,太女宝座设于空荡的御座之下。
秦长华屈着指节,双腕置于膝头,宽袖曳地,仪态庄重。
丹墀下的大臣争吵不休,个个引经据典,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驳斥起对方的观点。
各色声调如潮水般灌进她的耳朵,听着听着,这些声调又化作冲破水面的虫蝇,黑压压的,嗡嗡作响。
在列的各位同僚,哪个不知辽东同蕃西战事吃紧?哪个不是勒紧了腰带,捐出了几月的俸禄?
裴家旧日是阔,可树倒猢狲散,我们这些余下的旁支本就穷困潦倒。陈大人,您逼得这样紧,是要将我们一大家子,都逼死吗?
如今裴家上下,连来年给太后贺寿的礼都是东拼西凑的,您竟要逼到我们连孝悌纲常都违背了么?
大齐历代先君皆以仁孝治天下。您这般,可是要毁了大齐的根基,以至于朝中乱了纲常,再无引导教化百姓之责。这搅乱天下之责,全丹帐同瓦格之心的诏令,我们是断然不能遵从的!
臣等不信,这是陛下与殿下拿的诏令。您陈学士博古通今,不会不知这其中利弊 。个中算计,怕是只有您只晓了。国难当头,就不要行你那党同伐异之策了。
终日为人排挤的裴家人与朝臣穿上了同条裤子,成了抵抗新诏令的急先锋。
这一通先告状申斥纲常,直接朝陈栖白甩上了一顶党争的帽子,毫不遮掩锋芒,就差直截了当地点出陈栖白是在搅乱朝政,激发内乱。
再说下去,他们真能说出陈栖白是瓦格或丹帐细作的话来。
小长华虽不能从他们口上说的思量出全部的门路来,但摸出几个小心思还是轻轻松松的。
从前这帮人用来磨陛下的那套全套在自个身上了。
端午门的太学生换了一批又一批,跪的跪,哭的哭,拦朝臣去路的拦朝臣去路,已经快两日了。
今日再议此事,她隐隐觉着,师傅这遭是故意将炮火往自个身上引。她有些忧心师傅,实现几度投向她那,斟酌再三,终于决定开口。
诸位
她话音未落,便有白发苍苍的老者走出队列,迈着蹒跚的步子冲向那殿中央的金丝楠木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