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被乌伤买走了,带到了东厂,再没见过那个小姑娘。
她唏嘘了一下,躬身应诺,跟着出去了。
作为乐伎,主人家没有喊停,无论席间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停。
琵琶声声,如滚珠落玉盘,归娘子已经唱到敌军破城而入,新婚燕尔的两人执手逃亡,前方是生活,身后是追兵。
谢丹灵听得紧张极了,连松子都顾不上剥。
归娘子的琵琶声伴随着她的时而悠扬,时而高亢的的声线,故事仿若一张画卷在她们面前呈现。
有别的小二轻手轻脚地过来上菜,还有冰镇的果子露。
一曲在似风似水的叹息中而止,女子死在了敌军的刀下,夫君为了报仇,入伍从军,他守在了他们俩相识相知相爱的城池,直到白发苍苍。
谢丹灵低低抽泣,眼眶湿润润的。
“真好听。”她毫不吝啬地夸奖道,“比那本状元郎的故事好听。”
归娘子抱着琵琶欠了欠身,哪怕是不经意间的一个垂眸,也带着万般风情。
谢丹灵意犹未尽道:“再唱一首。”
她示意阿妩给归娘子一杯水:“休息一会儿再唱也没事。反正,你不许去晋王那里。”她嘟着嘴,哪怕是在说强硬的话,也丝毫没有蛮横感。
顾知灼笑吟吟地喝着果子露,这大暑天的,冰冰凉凉的果子露最过瘾了。
“归娘子,你要是为难的话,去也无妨。”
谢丹灵扭头看她,仿佛在问:为什么。
晋王知道是她们留人,还敢来找麻烦?
顾知灼略略抬了抬下巴,意思是,不敢找她们麻烦,以后说不准也会去找归娘子的麻烦。
好吧。谢丹灵耷拉着头,有些郁闷。
“是姑娘先点的奴家。”归娘子拨弄着琵琶弦说道,“奴家自然得在这儿唱。”
好好好。谢丹灵眼睛一亮,抚掌道:“那再唱一首。我想想……”
她的手指在唇上轻点,苦思冥想。
“让归娘子自己唱吧。”顾知灼故意夸张地叹气,“你挑的故事一点也不好听。”
谢丹灵笑嘻嘻的,吃了她亲手剥的龙眼,小手一挥:“你唱吧。”
归娘子含笑应诺,又是一个故事伴随着曲声,娓娓道来。
听得正兴起时,外头的惊喊声陡然响起。
“找着了,找着了!”
“快。李来福,你快去搭把手。”
紧跟着的是急急忙忙的脚步声和乱七八糟的声响,几乎压住了曲声。
这条大街有些吵闹,用膳什么的,热热闹闹当然好,可听琴听曲,顾知灼更喜欢清静些的环境。
叫喊声,哭闹声,奔跑声,各种各样的声音混作一团,吵得连归娘子的唱声都快听不清了,阿妩走过去关窗,突然一声带着哭腔的高喊:“你别吓哥啊。妹妹,妹妹!”
“我们去找大夫!”
“你别死,添喜。 ”
“公……姑娘。”阿妩艰难地改着称呼,唤道,“是刚刚那个小二,他手上抱了一个孩子,孩子好像快要死了。 ”
顾知灼蓦地起身,快步到了窗口。
果然是方才那个叫作孙添寿的小二,抱了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女孩,他还是那身短打,但搭在肩上汗巾已经不见了。
他自个儿也只有十来岁,抱得跑了好久,几乎失了力,又哭得脚下一软,摔了下来。
小女童也从他怀里滚了出来。
谢丹灵也过来看:“咦,她的脖子上好像在流血,是受伤了吗。”
啪。
琵琶的弦突然断了,崩开的琴弦从归娘子的指上划过。
琴音和唱曲声同时停下。
顾知灼回首道:“先休息一会儿。”
“是。”归娘子长睫轻颤,若无其事道,“奴家换根新弦。”
“我下去看看。丹灵表姐你别乱走。 ”
顾知灼说完就走。
街上已经有不少人,有人跑去一条街外的医馆叫大夫,还有人搭把着手,去扶孙添寿,大胡子又把小女童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