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求见,他神情微凝。
顾昌见状,识趣退避。
少顷,梅妃被引入殿中,她一身素衣粉纱,乌发偏挽,别了两支梅花。而在她左颊,如灵蛇的鎏金面具蜿蜒盘旋,牢牢卡在耳后。
她素来婉约清丽,但鎏金面具如宣纸上浓墨一笔,不见违和,反而有种莫名的诡丽。
梅妃行礼时,承元帝才回过神来。
他亲自搀扶梅妃起身,两人手心相触,梅妃就着行礼的姿势,用完好的右脸蹭蹭承元帝的手心。
承元帝只觉掌心下一片温热,如脂膏黏腻,浅淡的香味。
他软了声:“身子可好些了?”
梅妃微微抬眸望他一眼,似怨还恋,百般柔情,垂下眼眸,“圣上记挂臣妾,臣妾心中欢喜,比一百副汤药还管用。”她顺势起身。
承元帝被逗笑,瞥见梅妃带来的食盒,眼中深沉。
梅妃揭开食盒盖子,里面盛着一盅燕窝。
承元帝道:“御医道季节更迭,不宜进补。”
他如今不吃旁人送来的食物,凡所用都得层层把关。
梅妃有些尴尬,把食盒交给洪德忠,努力寻着话题,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令承元帝想起梅妃刚入宫的时候,也是这样讨好他,连眉头蹙起的弧度都与从前相似…
“朕好些时候没下棋了,你与朕对弈一局。”承元帝终究不忍心,给了她台阶。
梅妃面上惊喜,湿润着眼在榻上落座。
内政殿的红烛削减,更深露重,洪德忠看着兴致正酣的天子和梅妃,欲言又止。
直到一子落下,梅妃输了,承元帝笑道:“爱妃,可服气了。”
梅妃秀眉微蹙,又倏地松展:“天子就是天子,臣妾输给圣上是天经地义,再寻常不过的事。”
承元帝微愣,随后笑出声,“你可真会狡辩。”
洪德忠示意小太监奉上羹汤,“夜深了,圣上和娘娘用些汤食垫垫胃。”
梅妃恍若才觉,“竟然都这么晚了。”她看向承元帝,见承元帝手握汤匙搅动参汤,并不在意她。
她抿了抿唇,行礼告退。
梅妃离去后,殿内的香味萦绕不散。
承元帝搁下汤匙,毫无胃口。
洪德忠试探问:“圣上,昌殿下还在偏殿侯着,您看…”
承元帝:“夜深了,送他回东宫。”
洪德忠垂首应是。
这厢承元帝回紫宸宫歇息,睡梦深处骤见太子,生生惊醒。
“圣上?”内侍掌灯。
承元帝眸光焕散,看着内侍,眼前人影模糊。
“圣上,圣上?”
内侍的脸渐渐换成太子的脸,哀怨的望着他。
承元帝心头一紧,哇的吐出一大口血。
紫宸宫灯火通明,连夜传御医,甚至惊动了太后。
次日正逢休沐,群臣不知宫里动静。之后天子罢朝,百官才觉出不对,忐忑中夹杂着疑虑。
此时,一名内侍急匆匆进入紫宸宫,带着哭腔道:“圣上,大事不好了,十九皇子之前送您的祥瑞,那只白狐…白狐暴毙了。”
洪德忠面色大变,一脚把传话的内侍踹倒:“哪里来的没眼色东西!”
而床榻内,承元帝撒了手中汤药,昏死过去。
第101章
宫里乱成一团,紫宸宫被重兵把守,太后坐镇后宫,圈禁丽妃母子,不允嫔妃皇子进入紫宸宫。
次日申时,承元帝才转醒,只是面色苍白,没有精气神。洪德忠伺候他进食用药后,承元帝靠坐床头,恢复些许力气。
“十九呢?”承元帝哑声问。
太后叹气,“哀家派人围住了十九的皇子府。”
细细思量,祥瑞暴毙之事,十九皇子恐是当了替罪羊,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行此事。
“皇儿,你打算如何处理。”
承元帝阖上眼,定了十九皇子生死:“十九狡诡,不敬朕躬,今贬其为南平郡王,封地南荨,即日赴任。”
而后承元帝下旨贬丽妃为嫔,短短半日,连下两道旨意。十九皇子如流星在短暂的风光后,又迅速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