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想画的东西,能顺便赚点钱就很好,如果哪天我的画没人喜欢了,那我就继续去画商稿或者做美术老师开培训机构赚钱吧。如果您说的是我和这些艺术家前辈们的关系的话,其实我也没有对他们态度不好,但是他们可能对我有误会,我没有一身反骨,也没有不搭理他们啊!我是对自己有比较清晰的认知,我不擅长搞人际关系,说话不好听,在人群中是那个本来就不希望别人在乎我的人,我是怕多说多错,所以干脆保持礼貌就好,这怎么能被他们理解为脾气大呢?”
陈放长出一口气:“因为在任何一个圈子里,你不和别人一样向上努力,你就是自暴自弃,与众不同,庸人被人抛弃,能人被人厌恶。我也是被人厌恶了很多年,因为取得的成绩实在无法忽视,他们那张说鬼话的嘴才转变了口风。但我和你的确不一样,你是知道自己不擅长所以不参与,我是其实还蛮擅长,我是单纯地不想惯他们毛病。”
乔暖心平气和地说:“所以还是我蹭了您的名声,如果没有您,我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庸人而已,现在沾您的光还成了一身反骨,听上去就聪明很多。”
陈放无奈,她见乔暖有自己的想法,就不怎么生她的气了。她又成了一开始就会吸引她的那个学生,几乎都没有变过。
“被这样说你不会难过么?以后他们的圈子里有任何攀附着向上的机会,都不会考虑你,他们谈论起你来,少不了冷嘲热讽,顺带着把对我的怨气都发到你身上。”
“不会。”乔暖说:“我是上过班的人,在一套有阶级划分的体系里,当然有约定俗成的行为规则,身在其中的人会被同一套价值体系所评判,所有人都在以这套评价体系约束自己。但我现在不上班了,我从来不想从一个牛马评价标准换成另一个评价标准,我都当画家了,还要和上班的人一样一群人互相搞关系明争暗斗你争我抢的,多没意思啊,我靠我自己的作品又不是赚不到钱,接商稿也是赚钱啊。我之前那是总是怕自己画不好,现在也是多亏您帮我走到这一步,以后不论成绩怎么样,画我是一定可以继续画的,我又不是喜欢做牛马,非要给自己上个套。”
“他们当然不是要做牛马,他们是喜欢走得更高,成为拥有话语权的掌权者。”
“我不擅长那个,掌权者玩得是关系和心术吧,我不行,我心软,善良,脸皮薄,喜欢瞎想,容易内耗,只会为画出漂亮的画卖出好价格而开心,我还是适合做一个简单的画家。”
“你看着不羡慕?很多人的初心其实也是做画家的,时间长了,就会贪心,大染缸是这样的,就连我一开始谁的面子都不会给,现在也会在酒局上跟领导敬酒说些请多提携然后主动买单,协会主席如果要我一幅画我也是分文不取。前几天关于我进协会担任要职的传言,其实我的确收到了橄榄枝,并且的确认真考虑过。权力真的很吸引人,想要改变艺术界现在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这个位置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我不羡慕他们,但很佩服老师。”乔暖说:“其实只要时刻清楚自己并不想遵循他们那套游戏规则,我就不必羡慕他们。我的理想跟您比起来高度差得太多,我自认能力有限,唯一擅长的就是画画本身,所以不会硬要把自己往标准上套,也算是有些逃避啦,我觉得硬要去追赶那些东西,就是在为难我自己。我都做画家了,凭自己本事吃饭的人,干嘛要为难自己。但是我很支持您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像我想做的事只是画画,我知道我这个学生没什么能力帮不上您什么,但是您帮了我太多,如果有什么用得着我的您尽管吩咐,我赴汤蹈火也会站在您这边。”
陈放彻底不生气了:“回去睡觉。提前说好,谈恋爱不许影响事业,跟谁谈恋爱都是,我拒绝恋爱脑做我的学生。”
乔暖撇嘴:“好的好的”
回到自己房间,乔暖想,其实她以前只是觉得自己不会羡慕,但也会担心自己被大环境裹挟着,开始怀疑自己,开始经营关系,开始相信师承和背景能让人走90%的弯路,开始在意名气,或者开始想要站得更高,不让别人欺负她,看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