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一刻的傅呈钧看起来多少有些心力交瘁,没精力跟他计较。
宋见风觉得这个贱犯得很安全。
果然, 这通胡说八道并没有被一贯讨厌浪费时间的男人打断,也没有令他露出往日的冷色。
傅呈钧没什么表情地听完,只说:“ja七月和八月的拍摄计划可以往后推,我记得你最近两个月只接了这边的工作。”
信口开河的宋见风丝毫没有被戳穿的尴尬,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语气悠然道:“但是角马大迁徙要开始了, 它们要横跨非洲大草原, 再渡过鳄鱼出没的马拉河——那场面,多惊心动魄,我可不想错过。”
对面的男人沉默地盯着这个热衷于追逐危险和未知的摄影家, 过了一会儿,淡声问:“你想知道什么?”
宋见风就笑了,带点得意地扬了扬眉,抛出早就准备好的问题:“你为什么不自己去盯着他,干嘛让我去?”
好歹认识了快五年,他很了解眼前人的性格脾气。
反过来,对方同样挺清楚他的臭毛病。
宋见风问得直接,傅呈钧也答得坦然。
“这两个月富安可能会很乱,我走不开。而且,他不希望我出现在剧组。”
是两个都不算意外的答案。
前者是工作狂的惯性。
至于后者……
宋见风很清楚地记得一个月前的那天,兰又嘉眼中那份近乎淡漠的平静。
他想了想,好奇心愈发旺盛,继续在危险边缘试探:“是不希望你出现,还是威胁你不准出现?”
闻言,傅呈钧掀眸看了他一眼,没有多少恼怒,反问道:“你不是已经猜到答案了?”
“猜到了也要确认一下嘛。”宋见风嘀咕道,“难得看到你心甘情愿受制于人,不问得清楚一点怎么行……”
不对,这话幸灾乐祸的意图好像有点过于明显。
宋见风说着,假咳两声,转而摆出一副正经的神色,得寸进尺道:“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
傅呈钧显然是真的没精力跟他计较,平静地说:“问吧。”
宋见风就问了:“我记得你在光海待了快一个月,光顾着忙工作,期间根本就没管过兰又嘉在做什么吧?”
“为什么忽然之间,你又不肯放手了?”
这个语气寻常的问题,令整间茶室陷入了一阵突兀的寂静。
片刻后,满身倦色的男人总算回应:“我回来后跟他道了歉,也哄过他,但没有用。”
听到这话的宋见风却十分干脆地摇了摇头。
“不对,这是结果,不是原因。”他加重了话音,强调道,“老傅,我问的是原因。”
“你为什么会突然决定要挽回兰又嘉,想让他回到你身边?”
话音落地,月光下漫开一阵更漫长的缄静。
庭院里树影葱茏摇曳,从窗口吹入的夏风被满室弥散的酒气酿过,更显得燥热。
耐心等待答案的同时,穿着黑色衬衣的男人随手挽起了袖口,轻薄的衣料在肘弯处松垮地堆叠,因而露出了手臂皮肤上那截形状很特殊的疤痕。
一个月前打上的绑带早已拆去,狰狞可怖的撕咬伤无处遁形。
清晰地倒映在那双比今晚夜色还要沉郁浓重的灰绿眼眸里。
良久,傅呈钧终于开口:“豹子扑上来的那一刻,你在想什么?”
“嗯?”宋见风对话题的跳跃有些惊讶,反应过来后很快回答道,“在想可能真的要完蛋了,这次可等不到别人来救我。”
幸运的是,那头野豹只咬了一口,就被他的本能回击撇向一旁,因此恰好被卷入了另一场动物与动物之间的激烈厮打,一时间顾不上已被选中成为猎物的人类,他才得以死里逃生。
傅呈钧继续说:“你本来是去拍象群迁徙的,却被非洲豹意外袭击,命悬一线。”
宋见风认真听着,赞同似地点点头:“对,你打算帮我发条新闻吗?”
男人没有理会他的玩笑,而是问:“在那个瞬间,你不会觉得失控么?”
宋见风听得一怔。
他忽然意识到傅呈钧在说什么了。
“……所以,你想挽回他,是因为觉得失控了?”
向来克制禁欲到令人叹为观止的好友并未否认,昏黄静谧的灯光越过深邃的眉骨,洒落阴影,遮盖了异色眼眸中涌动着的情绪。
宋见风听到他透出疲倦的沙哑嗓音。
“我不喜欢失控的感觉,也不喜欢现在的状态。”傅呈钧的语调缓慢而笃定,“我需要生活恢复之前的秩序。”
为此,他可以做出一些会让人觉得意外的妥协,无论是对恋人低头道歉和承诺未来,还是主动给朋友帮忙以作交换。
只要能达成目的。
只要能重新寻回秩序。
因为秩序。
这就是傅呈钧对那个问题的回答。
这下换成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