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昭帝下移拇指,轻轻按在他肩头伤处,轻轻摩挲着那绯红锦缎的细纹:“的确,朕怎么也没料到福王竟还留了这一手。”
“臣也意外他行事竟如此铤而走险。”
戚暮山说着,千万根银针同时扎入骨髓般的刺痛瞬间遍布全身,等昭帝不减反继续增加手中力道,戚暮山才感到久违的惧意。
“陛、下……?”
“你知道朕说的不是这个,你很清楚,你比谁都清楚。”昭帝停住施压,慢条斯理道,“朕自知不是仁君明主,你辅佐朕这么多年其实都清楚,不过即使知道也没关系,你是个顽劣但懂事的好孩子。只可惜,你千不该万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重提旧事。”
戚暮山脊背浸满冷汗:“陛下,在说什么……?”
“你害怕吗,晏川?”
昭帝语调温柔,却陡然加大手劲,痛得戚暮山一下子俯身撑在桌案上,这才放开他的肩膀。
“朕对你仁慈许久,也该严苛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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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胪寺。
萧衡不敢睁开眼,希望跟前这一地不省人事的守卫都是他的幻觉。
隔着老远,他就望见一名女子矗立在守卫中央,虽然女子半遮面容,但萧衡几乎一眼将她认出。
“易,易镖头……”萧衡颤声道,“啊,本官着急有事先去趟大理寺,您别说见过我……”
他想过靖安侯绝不会对使臣坐视不管,定会派人营救,但没想到居然是这么简单粗暴个营救法……好不容易升了一品官,他可不想还没捂热乎呢,脑袋就先掉了。
易芷枫见萧衡满脸苦大仇深的表情,撂下句“没死,晕过去了而已”,便带着一队镖师深入鸿胪寺。
镖队来势汹汹冲进驿馆,南溟禁军立刻持剑警惕起来:“什么人?!”
“使君安在?”易芷枫摘下面罩喊道。
驿馆内的穆暄玑早听闻外头动静,还以为是宫里头又来审问,直待黑骑传报有外人闯入并扬言要见他俩时,才起身动作。
不稍片刻,易芷枫便见穆暄玑挡在阿妮苏身前,从禁军给二人让开的道路中缓步走出。
穆暄玑甫看清来者,眼底的阴鸷烟消云散:“……易镖头?你这是?”
易芷枫注意到他走路时脚步一轻一重,轻蹙了下眉头,随后短促道:“受人所托,送你们出城。”
穆暄玑瞬间猜到那人是谁,连日来只见其信不见其人使他直接忽略了此举有多么冒险,不禁问:“他人呢?”
“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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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目白茫,与灰白色厚重的晨云接连天地,万顷宣纸唯有中心一笔绯红分外艳丽。
戚暮山跪在那,身上还残留着从养心殿带出的暖意,然而正迎朔风归来,那本所剩无几的温暖也就消失殆尽了。
昭帝命他在殿外罚跪半个时辰,眼下估计方过去一刻钟。玄霜蛊在体内蠢蠢欲动,他冷得难受,心也绞痛,接踵而至的北风不断搅扰着他的思绪。
寒意自膝间传来,直钻入骨髓,冰肌剔骨的痛楚几乎将他吞没。
他始终挺直脊背,像岁安郡主府内不败的翠竹。
恍惚间,戚暮山觉得自己回到了塞北故居,仿佛听见司空玥的呼唤于耳畔悠长。
可他不敢动,也不敢回应。
他没见过娘亲的尸体,娘亲是先把他送出宫再自刎的,当夜就躺进了棺椁。
他望着高耸的宫阙压在头顶,见宫阙冷清孤寂,没有丝毫不忍,一瞬间明白了一件事——母亲诀别前抱着他再三嘱咐,东躲西藏也好,更名改姓也好,唯独不能回万平。
这里是昭国最繁华的都城,也藏着最污浊的尔虞我诈。
忽然,他听见身后有人惊呼:“侯爷?!”
他连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从声音中分辨出这是墨望宁。她应是来复命的,景坤宫投毒案已告破,陈瑾言正是幕后黑手,等昭帝处罚皇后、恢复贤妃,陈家就彻底失去了朝堂上的话语权。
墨望宁跑到戚暮山身前,伸手想碰却又缩了回去,司礼监还在白玉石阶上盯着,她不知戚暮山这是犯了什么事,竟能让父皇明知他身体虚弱却仍罚他跪在雪里,这不是明摆着要他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