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中央街抄小道,沿着凹凸不平的石子路小跑到教导所后面的小树林,沿途杂草丛生,头顶茂密的枝叶挡住了大部分阳光。
“时春。”
白榆很小声地喊时春的名字,“你在哪里?”
小树林偶尔会有野猫的叫声,白榆不确定时春的位置,只能站在原地喊他。
脚下的树叶声沙沙作响,白榆有些不安,他担心时春不在,稍微提高了点音量,“是我。”
时春是从教导所后面的那扇铁门旁边爬出来的,周围是被他刻意遮挡好的枝叶跟树干,他拨开树枝,双眼瞪大,脸颊上的雀斑都在跳跃。
“小榆,我在这里。”
他肚子太大了,行动不便,白榆没让他起身,直接跑过去,“你别动,就坐着。”
他把带来的东西从袋子里拿出来,“你饿了吧,先吃点垫垫。”
时春显然不像他说的那样,他明明就饿极了,一块面包狼吞虎咽地连嚼都不嚼,急吼吼地就吞,堵着喉咙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白榆连忙给他喂水喝,拍拍他后背,让他不要着急,最后是被水冲下去的,时春大口大口地喘气。
“慢慢吃,不够的话,我晚点再给你送过来,对不起啊,我暂时只能给你带这些。”白榆担心地看他,用手将他身上的树叶掸掉,他甚至没敢碰时春瘦到只有皮的手臂,有些事情不用问他也知道答案,时春在乔家过得不好,他伤了他的alpha,他现在落魄而狼狈地躲藏,甚至不知道未来。
白榆情绪忍得很好,但时春不行,眼泪从他空洞洞的眼眶里砸出来,被白榆一点点抹掉。
“不要哭,吃东西不能哭的。”白榆安慰道。
时春捧着吃了一半的面包问他:“为什么?”
白榆说:“因为眼泪掉进食物里,会药死人。”
“谁说的呀?”
“我妈妈说的。”
时春听了他的话,死命用手背把脸擦得通红,他饿狠了,但胃没办法一下子接受太多吃的,干呕好几下,然后把白榆带来的水喝了个精光。
“谢谢。”他摸着隆起的肚子,真心跟白榆道谢。
“不用。”白榆的目光从他瘦削不堪的脸往下移,问他:“多大了呀?”
时春说:“七个多月。”
“那没多久就要生了。”
“嗯。”
纪泱南跟乔帆宁的订婚宴会在三天后举行,而时春选在这天去码头,他们以后不会再见了。
“小榆。”时春抓过他的手往自己肚子上放,他刚哭过的脸看上去脏兮兮的,却对白榆笑:“他经常会动,你摸摸。”
掌心底下的肚皮又紧又热,白榆感受了很久肚子里的小家伙都没动一下,时春很失望,拍拍肚子说:“他可能累了,就不动。”
“没关系。”白榆说:“他也要休息。”
白榆许久之后才悄悄摸了下自己的肚皮,他的孩子长不到这么大,他更加不知道挺着这么大肚子是什么感受。
“小榆,你还没有宝宝吗?”
白榆愣怔好几秒,最后将手从小腹上拿开,轻声说道:“没有呢。”
“没有……是好事。”时春喃喃道。
小树林比外面要凉快,他们并排坐着,捡地上的树叶玩,时春问他:“你出来不要紧吧?你家里人会不会为难你?”
白榆摇头:“不会,他们不在,你放心,没人知道我来这里。”
时春没说话,他看上去很累,靠着白榆的肩膀闭上了眼,但他没睡着,不停跟白榆说话:“我还没有想好给孩子起什么名字,早知道当初在教导所多学几个字了。”
“没事的。”白榆笑着说:“你可以让你哥哥一起想嘛。”
时春哼了声,憋着嘴说:“他读的书比我还少呢。”
白榆闷闷地笑了很久,时春的呼吸越来越沉,白榆以为他睡着了,结果时春跟他说道:“小榆,我其实很后悔。”
白榆愣了下,“怎么了?”
“当初我向联盟政府举报我哥哥逃兵役,我不该这样的。”时春睁开眼,他嘴巴上因为干燥起的皮被水浸润过,软趴趴耷在唇上,“如果他一直在家里,我或许早就跑出来了,我特别怕他生我的气,给他写的信里说了很多遍对不起,我告诉他我怀孕了,孩子快生了,我可能会拖累他,但我又怕他不来接我,我是个坏人。”
白榆知道时春其实并不是想要安慰,他只是想发泄,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他憋了太久,这种感觉几乎让他窒息。
“但他就是来接你了。”白榆握住他的手晃了晃,说:“他是你哥哥,你们是亲人,不会不管你的,时春,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吧。”
他带的东西不够时春吃两顿,走的时候他抱着时春说:“在你离开这里之前,我会带给你足够的食物,还有钱,可能不多,但肯定要用。”
时春靠着他的肩膀答应他:“好,我会等你的。”
纪明卓的精神状态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