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慧长公主哭得不行,额娘去世,她彻底没了依靠,察觉到身边的动作,她才从悲痛中抽出一分心神,这一看,她连忙用一只手压着十格格的脑袋,不让她将自己的脸露出来。
她惶恐地看了正前方的皇帝一眼,见皇帝还悲伤地在和额娘的灵柩说话,这才松口气。
可皇上没看到,不代表其他人也没看到。
——十格格的脸上光滑一片,竟是全无泪痕。
她们虽不敢在此时直言,却神色各异,阴暗地想十格格为何不哭?
与她们这些没什么感情的后妃命妇相比,十格格好歹是太皇太后亲自抚养长大的,就连保泰阿哥都在后面哭的震天响,瞧着确有几分真心,为何十格格却像是一点难过也没有的样子?
这些年连前朝的人都能听到十格格受宠的传闻,太皇太后对这个亲自抚养的小格格尽心尽力,平时有什么好的东西从来不会忘记十格格的那一份,这份爱护连皇上有时候都会吃味。就连有时宗室贵妇来请安时,也总能听见十格格的声音,她偶尔会扑到老祖宗的怀里撒娇,向来威严的老祖宗仿佛拿这个小格格没法子,一边笑骂她没规矩,一边却还是依了她。
皇贵妃身体不好,长久的跪姿令她脸色惨白,身为后妃中的领头人,她察觉到了一些躁动,蹙眉,瞪了她们一眼,却见有人看向了十格格的方向,她扫了过去,心里咯噔一下。
皇上敬重太皇太后,如无意外往后也定会善待她生前最疼爱的小格格。可如今太皇太后刚走,十格格在这样的场合时却一滴眼泪也没掉,被淑慧长公主压着头还要抬头看。皇上素来多疑,纵使有眼睛的人都应该知道小格格此时的表现是一时接受不了,还没有反应过来,可先前险些哭到昏厥的皇上会信吗?
又或者说,他愿意信吗?
皇上会不会认为是小格格冷心冷肺,才会在这种时刻都哭不出来,皇上现在——前日皇上说不将老祖宗与太宗皇帝合葬,有些不长眼的大臣跳出来说不合规矩,当即便被皇上罢免了官职,之后便是无人敢提。
以皇上此事的心情,纵使生前十格格与太皇太后感情再好,怕也要疑心一二,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怕是就再难拔除。。
没有人比皇贵妃更了解皇上多情的性子下又多么无情,她有些担忧。
十格格的那些下人们是做什么的,难道不知道先教一教十格格怎么做吗?
陈嬷嬷等人也没想到十格格会在灵堂上这般表现,毕竟以格格与老祖宗的表情,她们以为不需要做多余的暗示。此时她们跪着的同时心里着急。
格格,哭啊,一定要哭出来——
皇贵妃突然眯起眼睛。
是眼花吗……
——显然不是。
因为她听见了,随着前面那个小身影摇摇欲坠的同时,身边的贵妃发出了痛苦的声音。
“乌西哈——”
“格格!”
十格格面色惨白地倒在了淑慧长公主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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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院的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又被皇上全部召唤进了慈宁宫。
李太医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他三指搭在十格格的腕上,起初还凝神屏息,等到指尖按下去,惊得一瞬站起来,差点掀翻了身后捧着针盒的药童,他顾不上其他,踉跄着直扑在皇上面前跪下,声音发颤:“皇上,十格格悲极气脱,脉浮散无根,还请皇上即刻降旨,允臣等施针一试啊!”
康熙本就因小女儿昏倒一事心乱如麻,此刻脑袋更是轰鸣一声,不敢细想试这个字背后是什么意思。听到李太医还在说什么降旨不降旨,那点压着的火气顿时窜了上来,他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案几,茶盏碎了一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废什么话,还不快治!若治不好,朕要你九族陪葬!”
李太医连滚带爬地扑到床边。
苏麻喇姑抱着十格格,看着银针扎进了小格格的皮肉里,往常最是娇气的小格格闭着眼睛,脸白如雪,只有微弱的呼吸。
若换作以往,小格格早就钻进了她的怀里,一个劲地躲,还要撒娇喊嬷嬷不要,若还是躲不开,就会撅着嘴巴哼哼,说嬷嬷坏,乌乌坏,太医最坏。
她稳稳地抱住了从小看着长大的小格格,手指却忍不住的颤抖。
老祖宗,若您在天有灵,请一定要保佑咱们的小格格——保佑她,健康平安,挺过这次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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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西哈醒来已经是七日后。
这期间,若不是太医的诊案中显示小格格的脉搏已经稳住了,可能李太医这太医院使的位置已经被盛怒的康熙撸了下去。
可即便在第三日小格格的脉象已经趋近平稳,却还是始终沉睡不醒,若非康熙自己也能把出脉象为真,怕还要以为是太医在糊弄自己。
皇太后见到乌西哈这般躺在床上痛哭了一场,原本康熙害怕皇太后挺不住,想让她先回去休息,可皇太后却不答应,坚持要为太皇太后哭临。
康熙听着她在身后,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