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湘江无甚兴致地开口:“多少钱?”
苏枭顺势来了一句恭维:“劳谢姑娘亲手煮茶,足可价值千金。”
谢湘江咧嘴一笑露出八颗白牙:“那你还不如说你的消息价值千金呢!”
就这样,在那棵高大的老槐树下,谢湘江素颜散发,光着脚给苏枭煮了一壶茶。
其实准确的说是谢湘江烧炭煮了壶水,为苏枭沏了杯清茶,杯里是她今春为牡丹花会炒制的绿茶。
那茶在袅袅的水气中,伴随着沸水千军万马一般的响声,氤氲出清清淡淡的香,仿佛春日带着露水的清晨。
苏枭端茶闭目,静静品鉴了一息,然后优雅地低头,呷了一口茶水。
谢湘江近来身心疲惫,没有喝夜茶的欲望,复坐下抱膝看着苏枭喝。
“不知苏先生要告诉我什么消息。”
苏枭不过两口,就喝掉了半盏,很娴熟地自己往杯中加水,一边漫不经意地道:“我刚刚,买了江南三省,一万三千亩野茶园。”
谢湘江幸亏没有拿壶拿杯,否则非得泼了茶水,但是她的一颗心,已经犹如泼洒出水一般的杯面,震荡不已。
这人!牡丹花会刚刚结束不久,大家的注意力还在牡丹花和百碗面上面,还在她与永安侯、德清长公主的八卦纠葛上面,她的新茶,知道的人少,声名没有传开,就这么几天,这人就已经开始着手茶园了?
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速度!这是多么快得让人拍马也赶不上的商业敏感度啊!
就连她自己,也是想着,手里有了些钱,去买上几百亩茶园发点小财什么的,她一向没有野心,最多就是傍上大茶商,卖个方子讨几分红利什么的,因为她势单力薄,战战兢兢既没有财力也没有人力!
可是这个苏枭,竟然已经一万三千亩茶园到手了?
看着谢湘江睁圆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傻眼的模样,苏枭就被逗笑了。
他施施然将那一万三千亩茶园的地契从袖子里掏出来,放在谢湘江手边的小几上。
谢湘江一下子直起腰,吓得几乎要跳起来,她的人也结巴了:“你,你这是干什么……”
苏枭道:“一万三千亩野茶园,不过两万多两银子,谢姑娘干什么一副像没见过钱的鬼样子?”
说我,鬼样子?谢湘江想起来自己讹人家银子,看了一个半时辰的花好几千两的大手笔,而今这副吓傻了眼的架势,确实是一副鬼样子。
可是,谁让她来自后世,对土地有着一种天然的敬畏。虽然没费力气在这人身上赚了不少银两,但是都不如一瞬间那一万三千亩茶园来得震撼。
谢湘江看了看手边的地契:“不知苏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苏枭道:“谈合作,总得有诚意,得表明一下实力。在下诚心想与谢姑娘做茶叶生意,不同产地的茶园尽都有的,请苏姑娘过目。”
谢湘江压下自己砰砰跳的小心脏,很是淡定地拿起那些地契。她轻轻地翻阅着,当真是如苏枭所说,后世江南产茶重地,全部囊括其中。
谢湘江一时失神。如今的烹茶技巧,后世的名茶俱都没有现身,虽说是一次良机,但是饮茶,本来就是贵族士大夫的风雅事,她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得不到认可,掀不起风浪。而这个苏枭,只看一眼就知道是个身世复杂难测的狠人,她虽然不很了解,但是她有类似小动物的强烈直觉,这个男人太危险,祸福莫测,她完全惹不起。
于是谢湘江轻轻将地契推回小几上。
苏枭的面色波澜不兴,依旧轻轻地呷着茶,问道:“谢姑娘意下如何?”
谢湘江已然恢复冷静,理智回笼,她甚是真诚地对苏枭道:“苏先生考虑过,虎口夺食惹怒权贵的下场吗?诚如苏先生提醒我,前程危险,更甚从前的代价?”
苏枭放下茶盏,施施然地瞟了一眼桌上的地契:“就凭这么点东西?”
谢湘江道:“如今我得罪权贵,声名败坏,新的饮茶之风不会被上层权贵所认可接受。便是这以诡谲取巧的牡丹花,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的东西,即便我现在占着御赐牌匾与民得利的百碗面,也是前程未卜,苏先生大手笔收购茶园,当真要逆流而上?”
苏枭整个身子往藤椅上一靠,看似散淡实则霸气侧漏。
“谢姑娘可知,我苏某人来京城就是炫富出风头的,一万多亩的茶园,跟几十万两的牡丹花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谢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谢湘江咬了咬唇,歪头看着他。
她那样子,委实是充满警惕的小动物,清澈而又慧黠的。
苏枭看着她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
可她那警惕慧黠的样子有点久,看来是真心纠结了。
苏枭于是善意地诱导提醒她:“谢姑娘想想,当日你身陷囹圄时,你所要倚靠的权贵,哪一个真能靠得住?”
深夜的风拂过,有一点凉。
谢湘江突然觉得,他说的没错。
在她有危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