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上泛着诡异的魔气,散发出阵阵腥臭,正毫无遮掩地顺势上腾,弥散至此处山峦的各个?角落。
四?周环山,枝叶相?抵,几乎要遮蔽全部日光,所到之处每一步都透着死气。
此处名叫无相?渊,是九州最西边的一处山谷,山崖之上长着不死之树,山谷之中却寸草不生,意?为无尽深渊,是除冥界之外第二不得超生之所。
“魔主呢?”有人问。
虎妖不耐烦地答:“在亲自看管那条鲛鱼。”
魔殿之中,一池深潭水占去大半个?宫殿,上面悬着一只金色鸟笼,再往下,一条鲛鱼幼子正欢快地在水里游来游去。
墨蓝色的池水在它的跃动之下渐起水花,恰好落在池边盘腿坐着的人的足尖上。
他忽然一动,一身玄色衣袍衣袖繁杂,领口却极低,袒露出一小片胸膛,与颈上挂着的一串朱红念珠相衬。
楼厌盯着自己鞋面上的那一处水渍,恶狠狠地冲小鱼呲了一下牙,“再闹就炖了你。”
鲛鱼打算潜游的动作立刻顿住,浮在水面上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果断扭转肥墩墩的身体,摆动鱼尾朝着楼厌的方向游过?来。
楼厌顺势伸手?,将手?指探入到池水之中,将游动的鱼苗捧入掌心。
看着这条曾经被他吞之入腹,又被衡弃春以神血重新喂养出血肉之躯的鲛鱼,神色莫名变得幽深。
他不说?话,只长久地凝视。
躬身探手?的姿势像在佛前一个?虔诚跪等的痴子。
隔着一层暗蓝色的水膜,鲛鱼扭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随之抬头,终于能够近距离地打量这个?莫名其妙将自己绑来的男人。
最先映入眼中的是一双阴鸷异常的眼睛。
墨黑色的瞳仁泛着昏暗的光,眼尾微微上扬,挑起?眼下那颗显眼的泪痣,再往下,便是被男人卷曲的发辫涌着的分明下颌,已经轻轻抿起?的薄唇。
鲛鱼立刻缩了一下。
它记得这个?男人,当初在鹤子洲上,就是他让人将自己放出来,才得以与母皇团聚的。
但不知为什?么,他竟对这个?人有一种天生的恐惧,尤其是他的嘴唇。
好像不听话就会被他一口吞了似的。
被那只白老虎抓到这里已经好几日了,眼前的男人总是好吃好喝地喂他,除了情绪不稳定的时?候会偶尔限制一下他欢快玩水的行?为,除此之外并没有对他做什?么。
于是鲛鱼仰头观察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对眼前的男人说?出了这些?天来的第一句话,是一句楼厌完全可以听懂的妖言妖语——“我想回家。”
楼厌似乎是笑了一声,有些?意?外地挑挑眉,随后将眉眼一齐垂落下去,很有些?落寞的样?子。
他自叹一声,仍用那双漆黑明亮的眸子盯着手?里的鲛鱼,忽然说?:“我也很想回家。”
鲛鱼幼子重长这一次,灵智尚未全开,闻言立刻抬头看向楼厌。
大概是看出了楼厌眼底的落寞,它反而更加疑惑起?来,“那你回啊。”
楼厌苦笑一声,隔着一层水膜碰了碰它背上的鱼鳞,滑腻冰凉的触感却令他更感冷静。
“回不了。”他说?,“要等他来。”
“谁?”
楼厌没答。
感受到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鲛鱼似乎打开了话匣子,一声不迭地说?:“好吧,你不想说?就算了。但你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
“抓我的那只虎妖好凶,我还以为你要吃掉我。”
“说?真的,你们狼真的不会吃小鱼吗?”
“噗通”一声。
楼厌抵着鲛鱼的脑袋将它完全按入水面之下,水膜越积越厚,彻底隔绝了小鱼苗的“呜呜”声。
“臭鱼废话真多。”楼厌咬牙说?。
几乎是水花溅起?来一瞬间,楼厌麾下最得力的虎妖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魔主!!!”
楼厌闻言耳梢一动,放任鲛鱼自己游到水底吐泡泡,然后撩开衣袍站起?身来,托着一身暗红色的长袍走到到上首的乌木椅上坐了,才又支起?下巴倾身看向下手?的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