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组织人手去抢险,没有人愿意出头,只有几户因为磨喝乐赚了些工钱的人家出了人,不过加起来才五六个人。
林霜当时便承诺给钱,后来又有人陆陆续续加进来。
只是这会儿发钱的时候,这些人一个个面红耳赤,谁也没脸拿这个钱。
毕竟救的那些灾民,与林霜和江怀贞非亲非故,大家既然都是做善事,哪有让其中一人出钱的道理。
更别说前头林霜还提醒他们抢收稻谷,如今村子里有哪几个人没受过她们的恩惠?
林霜摇头:“当初召集大家一起救人,是我和怀贞的主意,大家伙每个人都拼了命去抢险,也耽误了家里的活儿,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家里的稻子还泡在水里,不能平白无故让你们白白出力。”
“既然当初说好了,现在不管我和怀贞有没有钱,这个钱我们都得出。”
众人推脱不去,便红着脸收了下来。
有人当场发话:“小江现在没醒,她醒了你告诉她,以前我觉得她当刽子手我看不起她,但她现在为了救人能豁出性命,我佩服她,往后有谁跟她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
其他人纷纷附和。
不得不说,经历这个事情之后,整个村子似乎变得更加团结起来。
村正乐得见到这样的变化,笑眯眯道:“这次怀贞和霜丫头干的可是有功德的事,现在往外边去,哪个提起咱们白水村,不都是竖起大拇指。”
“让她好好养伤,咱们先回去,等好了再来看她。”
众人才陆续离开西山谷。
村正留在后面,见众乡亲走后,才从袖子里掏出两串铜板放在桌子上道:“救人的事,我们家也该出一份力,这个不能拿你们的银子。”
江老太见状,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林霜也颇有些出乎意料,道:“去救人的是大郎哥和二郎哥,这钱是承诺给他们的辛苦费,七叔公还是拿回去给他们吧。”
村正摇了摇头:“怀贞连命都快搭上去了,这钱我要是拿着,这辈子都不会安心。大郎和二郎也是这个意思。”
比起其他村民,村正家家境相对殷实一些,他坚决不收,林霜也只好不再强求。
临走时他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几天前就该听你的话,把稻子都收了。”
说完背着手离去。
让人没想到的是,村正走后,后面又有人陆陆续续返回,悄悄地把钱给还回来。
发出去的十两银子,竟又返回了七两。
林霜坐在床边,看着桌子上那一串串的铜钱,心中五味杂陈。
江老太看着走了又回的乡亲,心里难得有些感慨,只是孙女还躺在床上,一时间什么心思都没有,佝偻着身子扶着墙往厨房去,口中喃喃道:“给她熬点粥吧,她醒了就能喝……”
“萍儿,去陪着奶。”林霜冲着萍儿道。
小姑娘乖巧地跟了上去。
林霜转过头来,痴痴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女子,脑子里不断地回放着昨日在水中的那一幕,她冲着自己喊着“走啊”那两个字。
她不走,自己怎么可能走。
这辈子下辈子,自己都不可能离开她。
她抓住江怀贞的手,掌心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感受着那掌心粗糙的皮肤,轻轻摩挲着,任由眼泪滴下来。
她对怀贞,已经不仅仅是内疚,不仅仅是怜惜,更不只是见色起意的爱慕。从上一世的羁绊,到这一世日日夜夜的相依相偎,心里的种子已经发芽,生出情根,深入心里的每一寸土壤。
怀贞,她心里会有自己吗?
林霜不敢确定,但她相信怀贞能感受到自己的情意,而且她从来没有明确拒绝过。包括户籍上留下来的夫妻的名分,包括几日前开玩笑一般说的,年轻的夫妻有哪几个是分房睡的这样的话……
江怀贞所有的温柔和体贴,是自己在独占着。
她不可能毫无完全没有感觉。
除非她不喜欢女子。
可倘若真的喜欢,女子的身份又算得了什么?
林霜心里胡乱想着,情绪也跟着起起伏伏,想到江怀贞或许不会爱自己,眼泪又忍不住落下来。
就在她难过得一塌糊涂的时候,那原本被她握住的手突然动了动,大拇指指腹从眼睑下边蹭过,将眼泪轻轻抹去。
“哭什么呢……”
温软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霜抬起头,又惊又喜地看着她。
“你醒了……”
“嗯,醒了。”江怀贞温柔地看着她,笑了笑。
林霜赶忙将她的手放下,又起身去摸了摸她的额头,也不烫了,心也总算放了下来,红着眼睛看着她:“害我提心吊胆一夜。”
“我命硬着呢。”江怀贞说着,目光扫过眼前憔悴的小脸,眼底的怜惜同样止也止不住。
林霜想起江老太还担心着,忙冲着厨房喊道:“奶,怀贞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