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忽然觉得，让韩正卿回家许是个坏主意，或许他们该像徐家那样，尽早收拾东西找机会出城去。

可韩宏义人在军部，是无论如何都走不了的。

流萤看着这一大家子人，心里只盼着事情能平息，日子像往常那么过。

她甚至会想，自己这样做是不是错了，原本好好的太平日子，竟是被她的恨意扯到了眼下的境地。

天气闷热，众人没有胃口，二姨太让厨房拌了凉菜，就着胡师傅拿来的熟肉凑合一顿。

韩俊明顾不上吃就出门去，不过一个钟头就回来了。

“见到人了？”

二姨太终究放心不下儿子，亲自端着碗给他撑了一碗，有菜有肉的，放到他面前。

韩俊明不大吃得下，就捡了两口青菜。

“没有，街坊说搬走有几天了，说他得了大富贵，不知道搬去了哪。”

“这可怎么好。”二姨太闻言也是一叹，“你说，要真是他告密，怎么一早不见动静？还要等到晚上去抓现行？”

韩俊明摇摇头，他也想不通。

流萤凝着眉头，程嘉澍是她要用的，韩俊明进门之前，她都不相信程嘉澍会是那个出卖他们的人。

明明当初他那么恳切地要重新来过，还要帮她卖月饼，热心介绍销路。

随后，她忽然想到一件事。

“听说那个赵家义，是同日本人做生意才发迹的？”

韩俊明抬起头看她，“怎么？”

流萤心里突突直跳，“那之前，他是做什么的？”

韩俊明想了想，答道，“他们做铺面的，熟识的也都是些小商户，约么是做吃食吧？小商户大都做吃食。”

流萤絮絮念叨，“昨儿，我是被那个魔术师拍了花子，就是赵家义指使的，他同大帅做了交易，如果他们一早便知道咱们要闯帅府，大可以在酒会之前就抓人。”

韩俊明忽然也明白了。

“这么说，大帅也是昨儿才知道的？因为赵家义要投诚，才会一直等到昨儿晚上！”

流萤仔细想着赵家义的举动，又分析道，“如果没猜错的话，小少爷是向赵家义告的秘，程家原也做过熟食铺子的…”

韩俊明撂下碗筷，“这不结了，这帮孙子！”

恨归恨，问题是眼下怎么办。

屋里陷入死一般的安静，片刻之后，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抬眼。

“松枝！收拾东西！”二姨太先嚷起来，“老大，老大还在外头，司机还能拦下不？”

她说着的时候，韩俊明已经起身往外走。

流萤有些慌神，“宏义还没回来…”

“哎呀管不了他了！”

二姨太扶着胸口，她心下着急，嗓子干哑，就要咳嗽，可一口气上不来便头晕，脚下不稳。胡师傅呆愣愣地，看见二姨太要倒才回神，赶紧上去扶。

就在屋里乱成一团的时候，韩宏义回来了。

黑色军靴蒙着一层灰，才一踏进门，流萤就扑了上去。

小脸再抬起来的时候，已经淌下两行泪。

韩宏义清早就被叫去了军部，韩正卿也不在，她便只能自己支棱着，一早为韩正卿奔走，倒也没觉得什么，可回了家只能坐着等消息，这才是最怕人的。

方才她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若韩宏义是被诓去的，被扣在军部回不来，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抛下他不管。

可她又能做什么呢……

韩宏义的军帽被她撞掉了，松枝忙上前去捡起来，掸干净了抱在怀里，二姨太也迎上来，焦急地问，“怎么样？军部那头怎么说？查出什么没有？”

韩宏义揽着流萤的肩，见她哭得直抽，便揉了揉她的头发。

“二姨娘且宽心，眼下正乱着，26师虎视眈眈，原先大帅手底下的几个团也都较着劲，暂时还没人查问这事。”

“哦这样…”二姨太的神态松泛一瞬，复又紧张起来，“那警署呢？这事儿他们总该问问？”

韩宏义微微一笑，“是该他们彻查，不过现下也就是走个形式，大帅没有子嗣，查明白了又该给谁交代？他们约么也在观望，不急这一时。况且，这事若真捅出来，说到底是大帅私德有亏。”

“也对也对。”二姨太掏出帕子，在额边擦了一擦，随后才见了笑模样。

“松枝，别傻站着了，快给二少爷倒茶啊！”

“诶好！”

松枝将军帽挂在门口，跑着去了后头，二姨太拉起韩宏义的手往厅里走，“你也歇会儿，这一上午也够累了。”

流萤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所幸没有人点明，她红着脸让开，韩宏义对她微微一笑，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泪痕。

“我、我去洗把脸…”

流萤的脸热得发烫，这叫什么事儿呢，还没怎样，自己就这样出了个大洋相……

她回了屋才觉得身上粘腻，索性就洗个澡。

窗外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