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老太太喝了安神汤后,倚在罗汉榻上眼皮半松,眯着眸嘴里含混地问着许清瑶的去向。
见老太太在问许清瑶,书瑶悄无声息地将石榴玛瑙簪藏在袖中,她上前将声音压得又柔又轻:“老夫人,许姑娘方才说身子有些不适,怕过了病气给你,便先回许府歇着去了。”
“许姑娘临走前还特意嘱咐了,等您醒了,让奴婢告诉您一声,改日再过来给您读诗呢。”
眼见谢老太太没怀疑,被绿萝她们扶着去了床榻上休息。
知道老太太一时半会不会醒来,书瑶慢慢退出了主屋,而是让杨嬷嬷把所有仆人都叫到了庭院里审问。
“大公子发话了,许姑娘心思深沉,善口轻舌薄,从今日起,断断不许她再踏谢府半步,更休想靠近老夫人跟前寸许!免得再用那些花巧语,把老太太的眼都给蒙蔽了!”
“但凡受了许姑娘恩惠,被买通在老太太跟前说她好话的,都老实招来!”
书瑶捏紧那根发簪。她做预知梦,既然早已知道若许清瑶真的嫁入谢府成了少夫人,自己则会被拖下去打断了腿,像拖一条破麻袋似的,扔到牙婆手里发卖到不知哪个蛮荒之地,后半辈子只能在泥泞里苟延残喘。
如今许清瑶还未站稳脚跟,她怎能坐以待毙?
那么她为了自己这个大丫鬟的前途,定会希望许清瑶不能如愿以偿。
廊下的阴影里,许多人身子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先吭声。
书瑶望着她们,冷笑:“怎么?都哑巴了?”
“莫不是觉得大公子离京这几个月,府里松快了,就忘了公子的厉害?忘了他当年是怎么处置那几个吃里扒外的刁奴的?”
“真要等公子亲自来问,你们才肯说么?”
这话一出,阴影里顿时响起几声抽气。
“回、回姑娘,前几日许姑娘赏了我半匹花布,我说过她几句性子和顺的话……”
话音刚落,管茶水的张嬷嬷也急忙道:“我也收过她一只嵌红宝石的玉镯……”
“奴婢收过许姑娘一盒胭脂……”
……
书瑶冷笑一声,目光犀利,“还有呢?别等着我一一查出来,那时可就不是跪在这里认个错就能了结的了!”
正说着,谢凌从月洞门转了出来,他没看跪了一地的人,而是厉着一张脸看向书瑶。
“查得如何了?”
书瑶忙上前回话,语气里添了几分恭敬,“回公子,已问出几个收过好处的,只是这许姑娘心思缜密,怕是还有漏网之鱼。”
见大公子竟然亲自过来了,底下人更是抖如筛糠。
他们如何能料到,不过是查问几句闲话,竟会惊动大公子亲自过来。
许姑娘人美心善的,便是有几分小心思,在这深宅大院里又算得了什么?反倒添了几分鲜活气,怎就闹到这般田地?
有那曾受过许清瑶恩惠的张嬷嬷,更是在心里暗暗叹气。前几日许清瑶还给门房里患病的老丈赏过几两银子,给厨房的婶子递过治咳嗽的方子,这般心善的姑娘,怎么就成了书瑶口中“心思深沉”的人?
可这些话谁也不敢说出口,只低着头,任由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
谢凌的目光像刀子般刮过众人,那无声的威压,比书瑶方才的疾厉色更让人胆寒,“收过她东西的,杖二十,发去庄子上干活。替她说话的,加倍。”
底下顿时响起一片啜泣声,张嬷嬷更是哭得几乎晕厥过去,哭喊声混着求饶声搅得满园狼藉。
谢凌却毫不动容。
跟着谢凌过来的负雪,登时瞪大了眸子。
他原是想替许姑娘说情,说几句好话的,可没想到谢凌竟会罚得这么狠,深感不妙,故此闭上了嘴。
谢府护卫很快进来,将犯了错的几个人拖了出去,杀鸡儆猴。
这时谢凌看向了门口守着的杨嬷嬷,杨嬷嬷此时虽冷静,但脸色也很是不好看。
谢凌:“杨嬷嬷是祖母身边的老人了,当年我出痘,高烧不退,是嬷嬷守在床边三日三夜没合眼,这份情分,凌儿记着。”
杨嬷嬷身子微不可察地一僵,忙垂下头,声音压得极低:“老奴不敢当。侍奉主子本就是分内之事,谈不上什么情分。”
谢凌没再看她,目光掠过院角那株梅树,“我知道嬷嬷也收过许姑娘的好处。”
“不过这次,我便不计较了。只是嬷嬷是个通透人,往后该警醒些,哪些人该近,哪些事该做,心里总得有杆秤,拿捏好分寸才是。”
杨嬷嬷瞬间流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