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蹙眉,“怎么又是沈家?”
他带了几分狐疑打量跪在下方的女人,低沉的嗓音威严十足,“把你知道的通通说出来。”
柳姨娘不敢隐瞒,颤着嗓子一五一十交代了。
“妾身与沈杭育有一子,名明达……”
她将自己给邵敏箐下毒不成,反而误伤了亲生儿子说起,又说到蚀心这味毒药来自她的姑姑宫女柳儿,她在临终前向自己坦白了一切,是陈夫人骗她用药害死了卫皇后。
庆熙帝坐在上方静静听着,跳动的烛火映在他晦暗不明的脸上,无形的气压在殿内盘旋。
他忽然问陆西楼:“是同安将柳氏交给你的?”
陆西楼低头应是,“……沈明达中毒昏迷后,柳姨娘便被沈家主母控制起来,又辗转求到了同安公主面前,请来太医为沈明达解毒。”
他回完话,见庆熙帝半天没有动静,心中难免生出几分忐忑。
这些话都是同安公主交代他回禀的。
陆西楼第一次听到时震惊不已——这不就坐实了同安公主早就知晓陈夫人谋害卫皇后的真相了吗?
若是庆熙帝起了疑心,认为这些都是同安公主提前谋划好的怎么办?
会不会怀疑她别有用心,打压裕王,乃至于……欺君罔上?
但同安公主却让他只管实话实说,不必隐瞒。
陆西楼只记得他带着柳姨娘离开公主府时,同安公主意味深长的那句话:
“你以为陛下真的会相信所谓的鬼神之说吗?”
……
同安公主被召进宫时已是深夜。
她神色清明,衣衫整齐,显然是早有准备。
“父皇,您找我?”
庆熙帝面前摊放着陆西楼审讯的口供,除了陈夫人神智不清,颠三倒四言语混乱以外,与陈夫人相干的其他女眷多多少少都交代了一些不法之事。
但这些并不能证明陈夫人就是谋害神音和戟儿的真凶。
庆熙帝面无表情地翻阅着供词,他不说话,同安公主就静静地站在下面等待。
直到上方传来君父冷冷的两个字。
“跪下。”
同安公主膝盖一弯,坦然下跪,脊背依旧挺直,神色平静地望向庆熙帝。
“父皇英明,女儿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庆熙帝被她这副坦然又无畏的模样气笑了,重重一拍桌案。
“萧濯缨,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是欺君!别以为你是朕的女儿就能无法无天,为所欲为!”
庆熙帝把属于柳姨娘的那页供词朝她丢过去,冷哼一声。
“你早就知道陈央下毒谋害了你母后,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朕?为什么要故意布置这一出好戏,还用你母后的忌辰作筏子?她真是白白养了你十几年!”
这才是最让庆熙帝失望愤怒的地方。
“正因为我是母后的女儿,我才要为她讨回这个公道。”
同安公主毫不畏惧迎上他怒气冲冲的面孔,“若没有陈央当众发狂自曝,光凭一个死了十多年的小宫女的证词,无凭无据,以陈家的势力和裕王的身份,您能拿她怎么样?”
庆熙帝更生气了,“神音是朕的结发妻子,你难道还怀疑朕会为了平衡朝局,就不顾她的冤屈了吗?”
同安公主平静回答:“十六年前,您不就是为了朝局牺牲了母后,牺牲了卫家吗?”
庆熙帝神色一滞,面孔微微发青。
他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在替卫家怨恨朕?”
“父皇,我是萧家的女儿,也是卫家的媳妇。”
同安公主说:“母后是卫家的女儿,萧家的媳妇。我们都能理解您的苦衷,可我们也不愿就这样夹在中间,不得两全。”
她无视庆熙帝难看的脸色,自顾自起身,走到御案前给他倒了杯茶。
“父皇,您说我装神弄鬼也好,处心积虑也好,但在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盼着母后沉冤昭雪,真相大白。”
同安公主把茶杯端到他面前,又补了一句:“沙盘上哪一句是母后的字迹,难道您还分辨不出来吗?”

